This world can't be drawn.
chapter.3
雨下得太大了,古魯瓦爾多踢掉腳上的泥濘,躲進掩護的鐵桶陰影中,完全無視四周不斷響起的槍聲與爆破震盪。
連隊配給每個隊員的槍支也被他擱置一旁不理。
古魯瓦爾多不喜歡長射程的武器,他習慣並且眷戀切削生物的感覺。在隆茲布魯王宮地下室,他透過洛斐恩豐富的藏書學習過攻擊致命要害的方式,洛斐恩教導他各種生物知識,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麻痺獵物的知覺,如何放血,如何肢解。以及,如何保存。
但是洛斐恩不教古魯瓦爾多如何狩獵。王子在這方面有異於常人的天賦與興趣,他看在眼裡,並不像其他王宮裡的教師譴責古魯瓦爾多或禁止古魯瓦爾多的行為。洛斐恩對小王子說,歡迎到地下的研究室裡,他願意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指導古魯瓦爾多將獵來的兔子製作成標本。他們挖出兔子的眼睛,使用彈珠作為替代品裝上標本,然後取來小玻璃瓶保存原本的眼珠。眼珠浮在防腐液裡頭,有點混濁。
「你必須感謝牠們,感謝牠們帶來的知識。」洛斐恩如此說道。
古魯瓦爾多收藏著所有經過他的手成為標本的動物。
他看過廚房處理一大籠一大籠的動物,充滿血腥味與嚎叫聲,那些年輕的助手,躊躇地拿著刀,驚慌失措看著手裡掙扎的家禽。最後是廚師看不下去,不耐煩地走過來敲昏即將成為食物的雞隻,大聲要助手們學著點。
然後那天的晚餐餐桌上,王后冷嘲熱諷地提到小兒子古怪的興趣。
「洛斐恩先生太縱容你了。」王后拿起手巾擦拭嘴邊,她的盤子裡還剩下一大塊完整的烤鴨胸:「不止一位侍女提過這件事,她們都不願再打掃你那個佈滿標本與眼珠的寢室。以後不准你再製作這些東西,原本那些也全部處理掉,知道了嗎?」
古魯瓦爾多沒回話,他的兄長們別過頭,表情像是恥於和這位兄弟共處同一個空間。王后喚來下人,指揮他們收拾那盤幾乎沒吃掉幾口的鴨胸,換上甜點。
不過王后也沒多少時間監督小兒子收拾那些讓侍女恐慌的標本。隔天,因病靜養的國王讓代政的大王子發表詔令,他們決定送古魯瓦爾多到連隊;對外的聲明稿中規中矩,這位年紀最小的王子,將背負起隆茲布魯與潘德莫尼交流的重責大任。就算沒人知道連隊究竟在做什麼,送古魯瓦爾多離開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了,這份聲明只能哄騙不知內情的人民。
洛斐恩看著古魯瓦爾多,後者正把帶不走的標本們搬進地下研究室裡的儲藏間。
「我會去請國王撤回這個決定。」洛斐恩說道:「潘德莫尼的使者不知道用什麼說法遊說了他和王子殿下,但真的送一位王室成員過去太不明智。你會變成他們控制隆茲布魯的人質。」
「所以他們才會送我去連隊。一位隨時可以拋棄的王室成員當人質,再好不過。」古魯瓦爾多說道,冷靜地像是談論無關自己的他人事。
洛斐恩歎氣。
「殿下,您一直是個服從的好典範——即使陛下和王后都不這麼認為。」他勸古魯瓦爾多:「但是順從殿下的命令離開王宮不是個好主意,尤其是那個連隊。」
他們都知道古魯瓦爾多並不是個會聽勸的人。國王拒絕接見洛斐恩,王后只能給洛斐恩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大王子表示他只是代表父親發出詔令,二王子不願意發表評論——遑論為弟弟說話。與此同時古魯瓦爾多也處理好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他收拾得像是永遠不會再回來隆茲布魯那般。
到連隊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現在的古魯瓦爾多仍說不清。他在隆茲布魯有幾次隨軍的經驗,到魯比歐那協助盟國的防禦工事,他再怎麼樣都貴為王子,什麼事也沒做甚至沒露臉,又和兄長回到隆茲布魯。而連隊就是個切切實實的軍隊,但是他們不參與地上國家的戰爭,出動也是以低調的小隊組合秘密進行,實在不如他們所稱「維護尤拉斯大陸和平」那般光明磊落。
雨沒有變小的趨勢,甚至起風了,再糟糕的任務也不過如此。古魯瓦爾多抹去臉上的雨水,他有點忘記下一個集合點的方位,又無法在雨中取出筆記,只好繼續躲在掩護後面。
有人朝他背後開了一槍,古魯瓦爾多側身一看,發現倒地不起的魔物。開槍的是布列依斯,四周的砲火相當猛烈,布列依斯和他一起躲進鐵桶的掩護之下,那頭長髮被雨水蹂躪得一塌糊塗。
「你在這裡愣著做什麼?」布列依斯問他。
「……我忘記下一個集合點了。」
古魯瓦爾多原本想找些無關緊要的理由含混過去。比如他只是在換彈匣,比如說天氣不好、他打算伺機而動……但他可能看著布列依斯看到岀神,開口就托岀真正的理由。也許會被這位認真的室友斥責吧。
布列依斯卻給了他一個有點扭曲的表情,像是不小心笑了卻又必須維持嚴肅的樣子。
「在東南方三百公尺處。」他指了一個方向:「還有十五分鐘,一切小心。」
古魯瓦爾多點頭。
布列依斯撩起長髮,努力地擰乾髮絲上的雨水,他只有睡前短暫的時間會綁起頭髮,其他時候——不論訓練或任務——都放著頭髮披垂而下,即使傾盆大雨中也是。古魯瓦爾多想問他為什麼不綁起頭髮、或者乾脆剪了算了,但眼下似乎不是個好時機。布列依斯探頭掌握了情況,又衝進雨中。
艾伯李斯特迅速遞補古魯瓦爾多身旁的掩護位置。
「你很喜歡他。」他對古魯瓦爾多說道。
「什麼?」古魯瓦爾多皺眉,抓不到艾伯李斯特說話的邏輯。
「你很喜歡布列依斯。」艾伯李斯特飛快地又說了一次,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所以?」古魯瓦爾多並沒有辯駁的意思,只是疑惑艾伯李斯特在這天不時地不利的情況下提這件事的用意。而且艾伯李斯特的語氣也不像是詢問他、或是要求他給個答案。
艾伯李斯特一笑:「提醒你隊裡禁止戀愛關係。嗯……肉體關係似乎不禁止。」
「你是想說你和你的老師是肉體關係不是戀愛關係?」古魯瓦爾多挑眉。
「真失禮,我們是很單純的師生關係。」艾伯李斯特給了他一個肘擊:「現在是活人與死人的關係。」
古魯瓦爾多幾乎忘記伯恩哈德等人的下落還是毫無消息。艾伯李斯特那下肘擊並沒有留情,撞得他差一點倒向一旁,不過古魯瓦爾多只是摸摸疼痛的腹側:「抱歉。」
「與其道歉,不如說說為什麼喜歡他?」
「如果你的意思是『那方面』的感情,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你誤會了。」
「啊?是嗎?」
艾伯李斯特沒有追問下去,雖然他也沒有輕易相信古魯瓦爾多的說辭。
砲火聲逐漸飄遠,暗示著戰場轉移了。艾伯李斯特先趕去和艾薩克會合,古魯瓦爾多看著屍橫遍野的戰場,倒在地上的都是些醜陋不堪的魔物,血液或體液是詭異又混濁的顏色。古魯瓦爾多端著劍掠過牠們大步離去,在十五分鐘內準時趕到掛著連隊旗幟的集合點。布列依斯已經在那兒了,他的狀況比十五分鐘前更糟,但是古魯瓦爾多知道不需要擔心他。教官清點了在場的人數,出發時二十幾人的隊伍如今只剩寥寥數人,然後他和通信官交換了訊息,宣布訓練結束。
一陣刺痛後,古魯瓦爾多睜開雙眼,沒有戰壕、沒有雨水、他身上的制服仍舊完好如初而乾爽,潔白的天花板出現戰場的殘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仍禁錮著古魯瓦爾多的模擬儀器發出刺耳的噪音,迅速拉回他的注意,連隊的醫護人員也立刻趕來為他施打鎮定劑。
「不需要。」古魯瓦爾多冷淡地拒絕那管針。他主動扯落頭罩與黏貼在身上各處的電極貼片,一番身就著粗魯的動作離開模擬儀器,他們不是第一次進行這種模擬訓練,但每一次都不太好受。
布列依斯的模擬器就在他旁邊,刺耳的精神汙染警告鈴持續響著,醫護人員捧著準備給古魯瓦爾多的鎮定劑衝過去為布列依斯急救。他們大約兩個星期會進行一次這種侵入腦部深層的模擬訓練,而布列依斯每一次結束後情況都很糟糕,每一個防範精神污染的急救方法與藥劑都像是為他準備的。古魯瓦爾多趁著人群的注意力都放在布列依斯身上,總算拔完身上每個與機器連接的部分,頭也不回離開模擬訓練室。
艾伯李斯特和艾薩克在門外等他。
「不關心一下你的室友?」艾伯李斯特問道。
「他不會有事的。」古魯瓦爾多回答得冷淡。他才說完,布列依斯的警告鈴嘎然而止,模擬室內恢復一片平靜。古魯瓦爾多挑眉,給了艾伯李斯特一個「我就說吧」的眼神。
艾伯李斯特則是回了他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走吧,艾伯。」艾薩克扯開領子:「這破訓練爛透了,我得去活動一下筋骨。」
「嗯。回頭見。」艾伯李斯特說完,和艾薩克一起走遠了,古魯瓦爾多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艾薩克說的倒是一點也沒錯,沒有人知道這莫名其妙的訓練到底是為了什麼,模擬訓練裡的敵人甚至不是人,看起來比較像外星球的生物。
解除模擬訓練連接的隊員三三兩兩走出訓練室,時間差不多是中午,古魯瓦爾多打算溜回寢室睡個午覺再出來上下午的課程;但他才剛打定主意,負責訓練的教官探頭出來,正好看到他。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教官交代道:「十分鐘後到我的辦公室來。」
午休沒了。古魯瓦爾多垮下肩。
→ chapter.4
雨下得太大了,古魯瓦爾多踢掉腳上的泥濘,躲進掩護的鐵桶陰影中,完全無視四周不斷響起的槍聲與爆破震盪。
連隊配給每個隊員的槍支也被他擱置一旁不理。
古魯瓦爾多不喜歡長射程的武器,他習慣並且眷戀切削生物的感覺。在隆茲布魯王宮地下室,他透過洛斐恩豐富的藏書學習過攻擊致命要害的方式,洛斐恩教導他各種生物知識,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麻痺獵物的知覺,如何放血,如何肢解。以及,如何保存。
但是洛斐恩不教古魯瓦爾多如何狩獵。王子在這方面有異於常人的天賦與興趣,他看在眼裡,並不像其他王宮裡的教師譴責古魯瓦爾多或禁止古魯瓦爾多的行為。洛斐恩對小王子說,歡迎到地下的研究室裡,他願意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指導古魯瓦爾多將獵來的兔子製作成標本。他們挖出兔子的眼睛,使用彈珠作為替代品裝上標本,然後取來小玻璃瓶保存原本的眼珠。眼珠浮在防腐液裡頭,有點混濁。
「你必須感謝牠們,感謝牠們帶來的知識。」洛斐恩如此說道。
古魯瓦爾多收藏著所有經過他的手成為標本的動物。
他看過廚房處理一大籠一大籠的動物,充滿血腥味與嚎叫聲,那些年輕的助手,躊躇地拿著刀,驚慌失措看著手裡掙扎的家禽。最後是廚師看不下去,不耐煩地走過來敲昏即將成為食物的雞隻,大聲要助手們學著點。
然後那天的晚餐餐桌上,王后冷嘲熱諷地提到小兒子古怪的興趣。
「洛斐恩先生太縱容你了。」王后拿起手巾擦拭嘴邊,她的盤子裡還剩下一大塊完整的烤鴨胸:「不止一位侍女提過這件事,她們都不願再打掃你那個佈滿標本與眼珠的寢室。以後不准你再製作這些東西,原本那些也全部處理掉,知道了嗎?」
古魯瓦爾多沒回話,他的兄長們別過頭,表情像是恥於和這位兄弟共處同一個空間。王后喚來下人,指揮他們收拾那盤幾乎沒吃掉幾口的鴨胸,換上甜點。
不過王后也沒多少時間監督小兒子收拾那些讓侍女恐慌的標本。隔天,因病靜養的國王讓代政的大王子發表詔令,他們決定送古魯瓦爾多到連隊;對外的聲明稿中規中矩,這位年紀最小的王子,將背負起隆茲布魯與潘德莫尼交流的重責大任。就算沒人知道連隊究竟在做什麼,送古魯瓦爾多離開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了,這份聲明只能哄騙不知內情的人民。
洛斐恩看著古魯瓦爾多,後者正把帶不走的標本們搬進地下研究室裡的儲藏間。
「我會去請國王撤回這個決定。」洛斐恩說道:「潘德莫尼的使者不知道用什麼說法遊說了他和王子殿下,但真的送一位王室成員過去太不明智。你會變成他們控制隆茲布魯的人質。」
「所以他們才會送我去連隊。一位隨時可以拋棄的王室成員當人質,再好不過。」古魯瓦爾多說道,冷靜地像是談論無關自己的他人事。
洛斐恩歎氣。
「殿下,您一直是個服從的好典範——即使陛下和王后都不這麼認為。」他勸古魯瓦爾多:「但是順從殿下的命令離開王宮不是個好主意,尤其是那個連隊。」
他們都知道古魯瓦爾多並不是個會聽勸的人。國王拒絕接見洛斐恩,王后只能給洛斐恩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大王子表示他只是代表父親發出詔令,二王子不願意發表評論——遑論為弟弟說話。與此同時古魯瓦爾多也處理好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他收拾得像是永遠不會再回來隆茲布魯那般。
到連隊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現在的古魯瓦爾多仍說不清。他在隆茲布魯有幾次隨軍的經驗,到魯比歐那協助盟國的防禦工事,他再怎麼樣都貴為王子,什麼事也沒做甚至沒露臉,又和兄長回到隆茲布魯。而連隊就是個切切實實的軍隊,但是他們不參與地上國家的戰爭,出動也是以低調的小隊組合秘密進行,實在不如他們所稱「維護尤拉斯大陸和平」那般光明磊落。
雨沒有變小的趨勢,甚至起風了,再糟糕的任務也不過如此。古魯瓦爾多抹去臉上的雨水,他有點忘記下一個集合點的方位,又無法在雨中取出筆記,只好繼續躲在掩護後面。
有人朝他背後開了一槍,古魯瓦爾多側身一看,發現倒地不起的魔物。開槍的是布列依斯,四周的砲火相當猛烈,布列依斯和他一起躲進鐵桶的掩護之下,那頭長髮被雨水蹂躪得一塌糊塗。
「你在這裡愣著做什麼?」布列依斯問他。
「……我忘記下一個集合點了。」
古魯瓦爾多原本想找些無關緊要的理由含混過去。比如他只是在換彈匣,比如說天氣不好、他打算伺機而動……但他可能看著布列依斯看到岀神,開口就托岀真正的理由。也許會被這位認真的室友斥責吧。
布列依斯卻給了他一個有點扭曲的表情,像是不小心笑了卻又必須維持嚴肅的樣子。
「在東南方三百公尺處。」他指了一個方向:「還有十五分鐘,一切小心。」
古魯瓦爾多點頭。
布列依斯撩起長髮,努力地擰乾髮絲上的雨水,他只有睡前短暫的時間會綁起頭髮,其他時候——不論訓練或任務——都放著頭髮披垂而下,即使傾盆大雨中也是。古魯瓦爾多想問他為什麼不綁起頭髮、或者乾脆剪了算了,但眼下似乎不是個好時機。布列依斯探頭掌握了情況,又衝進雨中。
艾伯李斯特迅速遞補古魯瓦爾多身旁的掩護位置。
「你很喜歡他。」他對古魯瓦爾多說道。
「什麼?」古魯瓦爾多皺眉,抓不到艾伯李斯特說話的邏輯。
「你很喜歡布列依斯。」艾伯李斯特飛快地又說了一次,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所以?」古魯瓦爾多並沒有辯駁的意思,只是疑惑艾伯李斯特在這天不時地不利的情況下提這件事的用意。而且艾伯李斯特的語氣也不像是詢問他、或是要求他給個答案。
艾伯李斯特一笑:「提醒你隊裡禁止戀愛關係。嗯……肉體關係似乎不禁止。」
「你是想說你和你的老師是肉體關係不是戀愛關係?」古魯瓦爾多挑眉。
「真失禮,我們是很單純的師生關係。」艾伯李斯特給了他一個肘擊:「現在是活人與死人的關係。」
古魯瓦爾多幾乎忘記伯恩哈德等人的下落還是毫無消息。艾伯李斯特那下肘擊並沒有留情,撞得他差一點倒向一旁,不過古魯瓦爾多只是摸摸疼痛的腹側:「抱歉。」
「與其道歉,不如說說為什麼喜歡他?」
「如果你的意思是『那方面』的感情,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你誤會了。」
「啊?是嗎?」
艾伯李斯特沒有追問下去,雖然他也沒有輕易相信古魯瓦爾多的說辭。
砲火聲逐漸飄遠,暗示著戰場轉移了。艾伯李斯特先趕去和艾薩克會合,古魯瓦爾多看著屍橫遍野的戰場,倒在地上的都是些醜陋不堪的魔物,血液或體液是詭異又混濁的顏色。古魯瓦爾多端著劍掠過牠們大步離去,在十五分鐘內準時趕到掛著連隊旗幟的集合點。布列依斯已經在那兒了,他的狀況比十五分鐘前更糟,但是古魯瓦爾多知道不需要擔心他。教官清點了在場的人數,出發時二十幾人的隊伍如今只剩寥寥數人,然後他和通信官交換了訊息,宣布訓練結束。
一陣刺痛後,古魯瓦爾多睜開雙眼,沒有戰壕、沒有雨水、他身上的制服仍舊完好如初而乾爽,潔白的天花板出現戰場的殘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仍禁錮著古魯瓦爾多的模擬儀器發出刺耳的噪音,迅速拉回他的注意,連隊的醫護人員也立刻趕來為他施打鎮定劑。
「不需要。」古魯瓦爾多冷淡地拒絕那管針。他主動扯落頭罩與黏貼在身上各處的電極貼片,一番身就著粗魯的動作離開模擬儀器,他們不是第一次進行這種模擬訓練,但每一次都不太好受。
布列依斯的模擬器就在他旁邊,刺耳的精神汙染警告鈴持續響著,醫護人員捧著準備給古魯瓦爾多的鎮定劑衝過去為布列依斯急救。他們大約兩個星期會進行一次這種侵入腦部深層的模擬訓練,而布列依斯每一次結束後情況都很糟糕,每一個防範精神污染的急救方法與藥劑都像是為他準備的。古魯瓦爾多趁著人群的注意力都放在布列依斯身上,總算拔完身上每個與機器連接的部分,頭也不回離開模擬訓練室。
艾伯李斯特和艾薩克在門外等他。
「不關心一下你的室友?」艾伯李斯特問道。
「他不會有事的。」古魯瓦爾多回答得冷淡。他才說完,布列依斯的警告鈴嘎然而止,模擬室內恢復一片平靜。古魯瓦爾多挑眉,給了艾伯李斯特一個「我就說吧」的眼神。
艾伯李斯特則是回了他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走吧,艾伯。」艾薩克扯開領子:「這破訓練爛透了,我得去活動一下筋骨。」
「嗯。回頭見。」艾伯李斯特說完,和艾薩克一起走遠了,古魯瓦爾多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艾薩克說的倒是一點也沒錯,沒有人知道這莫名其妙的訓練到底是為了什麼,模擬訓練裡的敵人甚至不是人,看起來比較像外星球的生物。
解除模擬訓練連接的隊員三三兩兩走出訓練室,時間差不多是中午,古魯瓦爾多打算溜回寢室睡個午覺再出來上下午的課程;但他才剛打定主意,負責訓練的教官探頭出來,正好看到他。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教官交代道:「十分鐘後到我的辦公室來。」
午休沒了。古魯瓦爾多垮下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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