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s world can't be drawn.
chepter.1
尤拉斯的人民都知道連隊駐紮於尹貝羅達東南方,那是一支跨國籍並直屬於潘德莫尼的的軍隊,卻鮮少人知道連隊真正的目的。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國內耳聞過連隊的事,直到國王決定送他到連隊後才正視這個組織的存在。將王子送到潘德莫尼的軍隊是個利益交換,對隆茲布魯而言,這個不受歡迎的小王子是不二人選。
古魯瓦爾多接受了父親安排——事實上他也沒有拒絕的立場與道理——隻身前往連隊,為他送行的只有洛斐恩,場面冷清到有些淒涼,完全不是爲一個王子送行的派頭。
在宮廷中總是獨來獨往的古魯瓦爾多意外在連隊交上幾個同期入伍的朋友,他不確定那算不算友誼,但至少他們不會躲著古魯瓦爾多、不會拒絕與他對話、有額外打賞時也會記得留他的份。古魯瓦爾多說不上自己是否喜歡連隊,但是待在這裡輕鬆許多,上頭開始派任務給這些年輕的小隊時,他深藏內心的破壞欲望也有了發洩的出口。
是個比宮廷好待的地方。古魯瓦爾多是這麼認為的。
貴為代表隆茲布魯參與連隊的皇室成員,連隊給古魯瓦爾多的待遇還不差;他有自己的寢室,那是一間雙人房,但他沒有室友,等於讓這位王子擁有私人空間。高層的說法是這批新進隊員湊不齊通舖寢室,而古魯瓦爾多只是剛好落單,等長期岀任務的中隊回來之後,會再重新安排寢室。
但那支中隊一直沒返回尹貝羅達,古魯瓦爾多也沒察覺連隊有為他安排室友的意思,他房裡另一張床就這麼空了許久。他樂得輕鬆,偶爾會扯下床墊,用鐵床架充當他的解剖台。
半年之後事情有了變化。
上午是靶場的射擊練習,負責帶隊的教官解說完便放任這些年輕人自主訓練,要他們分幾個小組輪流練習。古魯瓦爾多意思意思打了幾靶便了無生趣地讓位給下一個人,他不喜歡槍支,對子彈的利落感毫無興趣。
靶場邊緣坐著幾個偷閒的同期。令人意外的是,艾伯李斯特也在其中,看起來病懨懨的樣子。古魯瓦爾多瞇起雙眼,走到他身邊坐下。
「真難得看到你休息。」他對艾伯李斯特說道。
「艾薩克不讓我練習,他說怕我衝動。」艾伯李斯特苦笑:「D中隊在昨天完全失去聯繫,去支援的A中隊沒找到人,只找到一部分軍牌。」
他停頓一秒,像是需要鼓起勇氣的時間:「包括伯恩哈德先生的軍牌。」
「我很遺憾。」古魯瓦爾多適當地回話。
伯恩哈德並不是帶新人的教官,據艾伯李斯特所說,他和伯恩哈德是在清晨的墓地偶遇,聊上幾句之後似乎讓伯恩哈德對他有了印象,後來主動私下指導他。古魯瓦爾多稍微能理解伯恩哈德殉職對艾伯李斯特的打擊,尤其是死不見屍、只回收軍牌的現在。
「往好的方面想,沒找到屍體也許代表伯恩哈德先生還活著。」
「你還好嗎?」古魯瓦爾多聽見自己這麼問著,雖然連他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誠意擔心身邊的同期。
「我不知道,也許沒事,也許不太好。」艾伯李斯特曖昧地回答:「你想勸我別做傻事嗎?我不會,事實上我們什麼也做不到。」
他說的沒錯。古魯瓦爾多吸吸鼻子,覺得這時候還是什麼都別說比較明智,於是保持沉默。
艾伯李斯特岔開話題。
「聽說你昨天被叫去教官室?」他問道。
「嗯。」
「你又把寢室搞成解剖室了?」
「不。」古魯瓦爾多皺眉:「那老頭只是告訴我會有新人搬進來當我的室友。」
「噢,那很好。順便阻止你鳩佔鵲巢把寢室弄得一片狼藉。」艾伯李斯特輕笑出聲,雖然眼鏡底下的雙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笑的樣子:「這個時期搬進來的人,想必是那一位。」
他用眼神示意某個方向。古魯瓦爾多順著艾伯李斯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打靶場上一個纖細的身影。那人留著一頭淡色長髮,乍看以為是個女孩,五官也很漂亮,但是凌厲的神情與渾身上下難以忽略的強硬氣勢蓋過他外表的陰柔感,至少看二眼時就會發現他是個少年。
古魯瓦爾多想了一會兒,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他甚至不太相信這位長髮少年是連隊成員。
「最近有招新兵嗎?」古魯瓦爾多問道。
「沒有,他是潘德莫尼安插進來的人,應該是某個高階工程師的孩子吧。」艾伯李斯特回答:「偶爾也是會有這些純正血統的人來充當一下門面。停留一兩個月,沾點水,拿了連隊的資歷後就回去那座天空都市了。」
艾伯李斯特說得像是異常熟悉這些台面下的利益輸送運作模式,古魯瓦爾多想,大概是伯恩哈德告訴他的。
「我曾經以為你也是像他們一樣,很快就會回去你的國家,所以上頭才對你這麼禮遇。」艾伯李斯特說道:「不過你看起來像是認真要待在這裡。」
「我從沒打算回去隆茲布魯。」古魯瓦爾多省略許多無意義的解釋。
他們都懂艾伯李斯特的意思。身為同期之中能力不相上下的精英,古魯瓦爾多與艾伯李斯特的出身是兩個極端。艾伯李斯特的家鄉位於古朗德利尼亞帝國與魯比歐那公國交界,受到兩國交戰波及,幾乎成了個死城。艾伯李斯特在一場轟炸中失去父母,失去他地方貴族之子的身分,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傭人之子艾薩克輾轉逃難,直到加入連隊。古魯瓦爾多則是一直沒有失去他的王子身分,即使隆茲布魯王國將這個小王子送到連隊後不聞不問至今。
「放著好日子不過,跑來和平民一起吃大鍋飯,你也真是個異數。」艾伯李斯特感嘆。
「不,這裡好多了。」古魯瓦爾多聳聳肩。對他來說,隆茲布魯王宮比連隊更像座監獄。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不時注意那位長髮少年打靶的動作。他站得很直,很穩,動作精準得沒有絲毫馬虎,一發一發打中靶心。如果他真像是艾伯李斯特所說,只是來連隊沾點水的高階工程師子女,那還真是認真得過分。
「我該去練習了。」艾伯李斯特站起身,朝不遠處的艾薩克揮手:「畢竟我不是一國的王子殿下,太明目張膽偷懶之後就有得受了。」
「我一直覺得你說話收斂一點的話也許我們感情會很不錯。」
艾伯李斯特回給他一個「你說什麼傻話」的笑容。事實上,以古魯瓦爾多十幾年來的人生,艾伯李斯特稱得上是非常友好的朋友——至少能聊上幾分鐘。艾伯李斯特也從不在他面前裝個文靜的優等生。
「嘿——」古魯瓦爾多出聲叫住艾伯李斯特的腳步:「我說真的,別做傻事。」
「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我也是說真的。」艾伯李斯特說完,頭也不回走向艾薩克,那只大型金毛獵犬般總是黏著艾伯李斯特的少年等到幾乎跳腳了。
古魯瓦爾多囂張地往後一靠,絲毫沒有加入練習的打算。他對艾伯李斯特的話總是存疑,不是說他看起來不守信用,而是艾伯李斯特總會在權衡局勢後輕易拋棄原則。經歷過戰火波及的人不容小覷。
那位來自潘德莫尼的長髮少年結束練習。古魯瓦爾多轉頭,盯著對方拿起毛巾、擦乾沾黏在頭髮上與額頭上的汗、取出連隊配給的水壺喝了幾口水。他完全沒有遮掩視線的意思,任憑眼睛露骨地盯著對方一舉一動,少年也很快地查覺到古魯瓦爾多的視線,但他只是微微皺眉,便轉了個身,視不遠處的隆茲布魯王子為無物。
→ chapter.2
尤拉斯的人民都知道連隊駐紮於尹貝羅達東南方,那是一支跨國籍並直屬於潘德莫尼的的軍隊,卻鮮少人知道連隊真正的目的。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國內耳聞過連隊的事,直到國王決定送他到連隊後才正視這個組織的存在。將王子送到潘德莫尼的軍隊是個利益交換,對隆茲布魯而言,這個不受歡迎的小王子是不二人選。
古魯瓦爾多接受了父親安排——事實上他也沒有拒絕的立場與道理——隻身前往連隊,為他送行的只有洛斐恩,場面冷清到有些淒涼,完全不是爲一個王子送行的派頭。
在宮廷中總是獨來獨往的古魯瓦爾多意外在連隊交上幾個同期入伍的朋友,他不確定那算不算友誼,但至少他們不會躲著古魯瓦爾多、不會拒絕與他對話、有額外打賞時也會記得留他的份。古魯瓦爾多說不上自己是否喜歡連隊,但是待在這裡輕鬆許多,上頭開始派任務給這些年輕的小隊時,他深藏內心的破壞欲望也有了發洩的出口。
是個比宮廷好待的地方。古魯瓦爾多是這麼認為的。
貴為代表隆茲布魯參與連隊的皇室成員,連隊給古魯瓦爾多的待遇還不差;他有自己的寢室,那是一間雙人房,但他沒有室友,等於讓這位王子擁有私人空間。高層的說法是這批新進隊員湊不齊通舖寢室,而古魯瓦爾多只是剛好落單,等長期岀任務的中隊回來之後,會再重新安排寢室。
但那支中隊一直沒返回尹貝羅達,古魯瓦爾多也沒察覺連隊有為他安排室友的意思,他房裡另一張床就這麼空了許久。他樂得輕鬆,偶爾會扯下床墊,用鐵床架充當他的解剖台。
半年之後事情有了變化。
上午是靶場的射擊練習,負責帶隊的教官解說完便放任這些年輕人自主訓練,要他們分幾個小組輪流練習。古魯瓦爾多意思意思打了幾靶便了無生趣地讓位給下一個人,他不喜歡槍支,對子彈的利落感毫無興趣。
靶場邊緣坐著幾個偷閒的同期。令人意外的是,艾伯李斯特也在其中,看起來病懨懨的樣子。古魯瓦爾多瞇起雙眼,走到他身邊坐下。
「真難得看到你休息。」他對艾伯李斯特說道。
「艾薩克不讓我練習,他說怕我衝動。」艾伯李斯特苦笑:「D中隊在昨天完全失去聯繫,去支援的A中隊沒找到人,只找到一部分軍牌。」
他停頓一秒,像是需要鼓起勇氣的時間:「包括伯恩哈德先生的軍牌。」
「我很遺憾。」古魯瓦爾多適當地回話。
伯恩哈德並不是帶新人的教官,據艾伯李斯特所說,他和伯恩哈德是在清晨的墓地偶遇,聊上幾句之後似乎讓伯恩哈德對他有了印象,後來主動私下指導他。古魯瓦爾多稍微能理解伯恩哈德殉職對艾伯李斯特的打擊,尤其是死不見屍、只回收軍牌的現在。
「往好的方面想,沒找到屍體也許代表伯恩哈德先生還活著。」
「你還好嗎?」古魯瓦爾多聽見自己這麼問著,雖然連他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誠意擔心身邊的同期。
「我不知道,也許沒事,也許不太好。」艾伯李斯特曖昧地回答:「你想勸我別做傻事嗎?我不會,事實上我們什麼也做不到。」
他說的沒錯。古魯瓦爾多吸吸鼻子,覺得這時候還是什麼都別說比較明智,於是保持沉默。
艾伯李斯特岔開話題。
「聽說你昨天被叫去教官室?」他問道。
「嗯。」
「你又把寢室搞成解剖室了?」
「不。」古魯瓦爾多皺眉:「那老頭只是告訴我會有新人搬進來當我的室友。」
「噢,那很好。順便阻止你鳩佔鵲巢把寢室弄得一片狼藉。」艾伯李斯特輕笑出聲,雖然眼鏡底下的雙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笑的樣子:「這個時期搬進來的人,想必是那一位。」
他用眼神示意某個方向。古魯瓦爾多順著艾伯李斯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打靶場上一個纖細的身影。那人留著一頭淡色長髮,乍看以為是個女孩,五官也很漂亮,但是凌厲的神情與渾身上下難以忽略的強硬氣勢蓋過他外表的陰柔感,至少看二眼時就會發現他是個少年。
古魯瓦爾多想了一會兒,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他甚至不太相信這位長髮少年是連隊成員。
「最近有招新兵嗎?」古魯瓦爾多問道。
「沒有,他是潘德莫尼安插進來的人,應該是某個高階工程師的孩子吧。」艾伯李斯特回答:「偶爾也是會有這些純正血統的人來充當一下門面。停留一兩個月,沾點水,拿了連隊的資歷後就回去那座天空都市了。」
艾伯李斯特說得像是異常熟悉這些台面下的利益輸送運作模式,古魯瓦爾多想,大概是伯恩哈德告訴他的。
「我曾經以為你也是像他們一樣,很快就會回去你的國家,所以上頭才對你這麼禮遇。」艾伯李斯特說道:「不過你看起來像是認真要待在這裡。」
「我從沒打算回去隆茲布魯。」古魯瓦爾多省略許多無意義的解釋。
他們都懂艾伯李斯特的意思。身為同期之中能力不相上下的精英,古魯瓦爾多與艾伯李斯特的出身是兩個極端。艾伯李斯特的家鄉位於古朗德利尼亞帝國與魯比歐那公國交界,受到兩國交戰波及,幾乎成了個死城。艾伯李斯特在一場轟炸中失去父母,失去他地方貴族之子的身分,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傭人之子艾薩克輾轉逃難,直到加入連隊。古魯瓦爾多則是一直沒有失去他的王子身分,即使隆茲布魯王國將這個小王子送到連隊後不聞不問至今。
「放著好日子不過,跑來和平民一起吃大鍋飯,你也真是個異數。」艾伯李斯特感嘆。
「不,這裡好多了。」古魯瓦爾多聳聳肩。對他來說,隆茲布魯王宮比連隊更像座監獄。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不時注意那位長髮少年打靶的動作。他站得很直,很穩,動作精準得沒有絲毫馬虎,一發一發打中靶心。如果他真像是艾伯李斯特所說,只是來連隊沾點水的高階工程師子女,那還真是認真得過分。
「我該去練習了。」艾伯李斯特站起身,朝不遠處的艾薩克揮手:「畢竟我不是一國的王子殿下,太明目張膽偷懶之後就有得受了。」
「我一直覺得你說話收斂一點的話也許我們感情會很不錯。」
艾伯李斯特回給他一個「你說什麼傻話」的笑容。事實上,以古魯瓦爾多十幾年來的人生,艾伯李斯特稱得上是非常友好的朋友——至少能聊上幾分鐘。艾伯李斯特也從不在他面前裝個文靜的優等生。
「嘿——」古魯瓦爾多出聲叫住艾伯李斯特的腳步:「我說真的,別做傻事。」
「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我也是說真的。」艾伯李斯特說完,頭也不回走向艾薩克,那只大型金毛獵犬般總是黏著艾伯李斯特的少年等到幾乎跳腳了。
古魯瓦爾多囂張地往後一靠,絲毫沒有加入練習的打算。他對艾伯李斯特的話總是存疑,不是說他看起來不守信用,而是艾伯李斯特總會在權衡局勢後輕易拋棄原則。經歷過戰火波及的人不容小覷。
那位來自潘德莫尼的長髮少年結束練習。古魯瓦爾多轉頭,盯著對方拿起毛巾、擦乾沾黏在頭髮上與額頭上的汗、取出連隊配給的水壺喝了幾口水。他完全沒有遮掩視線的意思,任憑眼睛露骨地盯著對方一舉一動,少年也很快地查覺到古魯瓦爾多的視線,但他只是微微皺眉,便轉了個身,視不遠處的隆茲布魯王子為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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