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ter Milk
Bucky最近非常煩惱。他連絡了Natasha,說想向她討教一點事,於是Natasha只好陪他在星巴克浪費美好的週末午後。
「你再不說話我要回去陪Clint玩競速射擊了。」Natasha說道。Bucky一臉被咬到的表情瞪著Natasha看。
「我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Bucky冷著一張臉,讓這句話聽起來挺混帳的。Natasha想,要不是知道幾年前Bucky車禍後傷了腦部進而影響顏面表達能力,她肯定會用手上的咖啡招呼Bucky面無表情的臉。
「先從Steve早上喝了什麼開始,如何?」Natasha誠心建議。
Bucky微妙地扯著臉,那讓他看起來像是踩到一坨狗屎,不過他卻對Natasha的建議從善如流。
「他喝了我的牛奶。」
「這不是很好嗎?你總是說Steve誤會你愛喝牛奶,實際上你並不喜歡。」
「但我也不討厭牛奶。」
「你的喜好很重要嗎?我以為我們的討論重點是Steve。」
Bucky看起來真的要給Natasha一拳了:「是Steve和我。」他在連接詞上加重語氣。
「如果你別表現得像個欲言又止欲縱故擒的女孩,我會更快抓到重點。」Natasha的耐心終於告罄:「你害我錯過競速射擊,最好講清楚明白,不然我讓Clint把競速射擊的靶換成Steve的臉。」
她試圖恐嚇Bucky—--即使內容聽起來挺蠢。
「好吧。」Bucky深呼吸,嚴肅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衝進熊熊燃燒的火場:「Steve昨天向我告白了。」
「Steve昨天向你——什麼?」Natasha以為自己聽岔了,她皺眉問道。
「他告白了,對象是我。」Bucky不厭其煩地重複。
「噢。」Natasha點頭:「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和Steve在你車禍前就搞上床,但是你們並沒有在一起直到他昨天向你告白。這樣很好,名正言順,畢竟你不能白嫖他一輩子。」
「比這更糟。」Bucky自動忽略Natasha的諷刺:「他還向我求婚了。」
「⋯⋯恭喜?要我和Clint買台掃地機器人送你們嗎?」
Bucky瞪了她一眼。
Natasha Romanova和James Buchanan Barnes感情並不好——鑒於Bucky初次見面就和Natasha打了一架而且讓她留了個疤。那時Steve和Natasha修了同一門哲學課,還是分組報告的拍檔,而Bucky認為Natasha這魁梧又粗魯的俄國女孩怎麼可能對哲學感興趣,鐵定是衝著Steve而來,而Natasha無法忍氣吞聲無視Bucky毫無根據的指控,衝突一發不可收拾。
Natasha不懂Steve怎麼能忍受如此不可理喻的情人,她很客氣了,還沒攻擊同學的性向呢。Steve只是靦腆一笑,告訴她Bucky如何陪著自己度過喪母的傷痛、以及兩人從小到大沒分開過的深厚情誼。
患難過的真情。Natasha畢竟還是個芳齡少女,她心底柔軟的部分接受了這個過度浪漫的理由,而當Natasha與Clint開始約會後,Bucky對Natasha就沒什麼敵意了。誰會無端討厭生得漂亮、身材又火辣的Natasha呢。
不過Bucky仍舊堅持他對Natasha沒有好感,即使他們愈來愈常見面、甚至還成了上酒吧跑派對的朋友——因為Steve不喜歡那些場合、而Clint寧可待在家玩他一成不變的射擊遊戲—--Bucky就是不承認他和Natasha其實挺合得來,車禍前後都是。Natasha也不管他,她還沒原諒Bucky給她留的疤痕,那個疤痕讓她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穿比基尼;不過她也同意Bucky是個能一起玩的朋友,生得好看又風趣,選他作派對的男伴挺有面子的。
總之,Natasha從來沒懷疑Steve與Bucky是一對。Bucky醉的時候還會不知羞恥地炫耀他與Steve的性生活、以及他如何致力於讓Steve在床上失去理智且成果豐碩,Natasha聽到不想聽,只能發揮她的大愛精神敷衍Bucky。
然後現在,Bucky說Steve向他告白了,原來他們根本就沒在一起過,不得不說真是Natasha見過對炮友最忠貞不二的一對了。
Natasha完全找不到Steve和Bucky不在一起的理由。他們理所當然就該在一起。Bucky車禍前還會讚美漂亮女孩的眼睛與胸部,可是Steve一招手他就雙眼發亮圍著Steve轉;Steve更不用說,他的生活根本只有Bucky、Bucky與Bucky。車禍後Bucky的狀況不太好,他傷到腦部,失去了部分記憶、還伴隨許多精神上的併發症,他不再有力氣和女孩們調情,光是治療與復健就耗費大半力氣,只有Steve不離不棄照顧他還差點賠上整學期的課。
幸好Bucky的記憶不是全丟了,只是變成一塊一塊、破碎不堪,他還能認出認識的人,日常生活也沒問題。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懂你在煩惱什麼,你不想和Steve結婚嗎?⋯⋯好,退回上一個話題,Steve告白困擾你了嗎?」
「不,並沒有。」Bucky搖頭:「我還沒說完,妳為什麼非得認定我不希望Steve告白或求婚?」
「抱歉,都是我的錯。」Natasha不痛不癢地道歉,語氣極度平板:「所以你能告訴我,你他媽究竟在煩惱什麼問題了嗎?親愛的James?」
Bucky瞥過眼,咬牙切齒、視死如歸地開口。
「我拒絕Steve了。」Bucky說道:「他似乎很生氣,所以他才喝掉我的牛奶。」
※
Steve感到相當鬱悶,他本來撥了通電話給Natasha,想約她出來,卻沒想到她被搶先約走了。也是,畢竟Natasha有男朋友,Steve小小反省起自己的不敏銳。
『Clint應該有空,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找他。』Natasha在電話另一端說道。
「我以為就是Clint約妳出去。」Steve一愣。
『其實我這週搬進他家了,我可不想連週末都要瞪著他看。反正他總是待在家裡研究他的射擊遊戲,帶幾瓶啤酒給他,他會很樂意陪你說幾句話。大概。』
Steve就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知道唯一的女性友人與男朋友開始同居的消息。他和Clint其實沒那麼熟,只是因為Natasha才有過幾面之緣,Clint第一次見面就邀請Steve參加學校的弓道社,似乎相當中意Steve的體格,Bucky二話不說就幫Steve拒絕了。
鑒於Steve和Clint實在稱不上朋友,他也不好意思拿自己的「感情問題」去騷擾Clint,於是Steve改撥給Sam。Sam說他在朋友家裡,而他朋友不介意Steve過來湊一腳,只要Steve願意帶幾瓶啤酒過去。
於是當Steve提著一袋啤酒,順著Sam給的地址抵達目的地時,來應門的Clint讓他像個白癡張口結舌,愣在當場。
「嗨,Steve!」Clint看起來也挺驚訝:「Nat說James找她喝咖啡,我以為你跟他們在一起。」
「呃……」Steve尷尬地搔搔後腦,幸好Clint沒繼續問下去,側過身讓Steve進門。
Sam就坐在客廳裡,啪搭啪搭地敲著手上的手把,他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打招呼:「你來啦,Steve。」
「你該說一聲這裡是Clint家。」Steve說道。
「我以為你知道。」Sam回答,按了暫停後將手把遞給Steve:「要玩嗎?」
Steve搖頭拒絕了。Clint不客氣地開了一瓶啤酒喝下大半,接手Sam繼續下一個回合。
「我還是下次再找你吧。」Steve跼促不安地僵坐在沙發上。眼下看起來似乎不是討論感情話題的好時機。
「怎麼啦,難得看你講話扭扭捏捏的。」Sam也開了一瓶啤酒:「跟James有關?」
Steve露出被嗆到的表情:「你怎麼知道?」
「我還真難想像你會有James以外的煩惱來源。」Sam誠懇地回答。
「是的,和Bucky有關。」Steve幾乎想長嘆三聲:「但你們⋯⋯呃⋯⋯應該不會想聽這麼掃興的事。」
「別這麼說,Steve,我們都很樂意幫助你。對吧,Clint ?」
Clint忙不迭點頭,雖然他緊緊盯著螢幕與快速操作把手的動作讓Steve小小懷疑Clint的誠意;Sam拍拍Steve的肩膀,鼓勵他儘管開口。Steve猶豫了一會總算下定決心。
「我昨天⋯⋯和Bucky告白,然後他甩了我。」Steve痛苦的說著:「想到Bucky這些年來只是勉強待在我身邊,對我沒意思,我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Bucky。我甚至害他出車禍,他的手現在都沒完全痊癒⋯⋯」
Sam聽得目瞪口呆,Steve一次提供太多訊息,炸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以為你們正在交往。」Sam說道。畢竟Steve和Bucky總是膩在一起。
「Nat也說你們在上床。」Clint說,眼睛依舊不離螢幕。
「Natasha說⋯⋯什麼?」Steve唰地紅了臉:「她說的沒錯,只是我們⋯⋯沒在一起。一開始是意外,後來順勢就⋯⋯我很喜歡Bucky,但是Bucky⋯⋯我不確定。我只是想說,他如果能接受,在他想和別人定下來之前,我願意陪在Bucky身邊,但他出了車禍,我實在放不下他⋯⋯」
Sam依舊目瞪口呆,Clint在不知不覺間放下把手,按了暫停鍵。
「我做錯了,我不該告白的,他看起來真的很困擾。」Steve懊惱著:「怎麼辦?我希望至少能照顧Bucky到他傷好為止,醫生說他還有點記憶障礙。」
Sam和Clint交換一個眼神,注意力又回到沮喪的Steve身上。Sam一直以為Steve是個堅拒婚前性行為的清教徒,或至少是個拒絕純粹肉體關係的高道德操守人士,好吧,以Steve對James始終如一的深情,他的確擁有無法質疑的好操守。
但是James卻拒絕了Steve?Sam和Clint都不願相信。
「你確定你沒聽錯嗎?Steve。」Sam說道:「我不覺得James會拒絕你,你們兩個看起來就是一對,這絕對不是我們的錯覺。」
「Nat也這麼說。」Clint點頭如搗蒜。
「不,很遺憾的,我們不是。」Steve痛苦的埋進自己掌心,像只鴕鳥。
「可是Nat說——」
「夠了,Clint,你先閉嘴。」Sam推開Clint,然後坐下來與Steve平視,試圖開導傷心的友人:「你確定你沒聽錯嗎?James真的拒絕你了?」
Sam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與心靈導師——他修過幾堂社工課與輔導技巧,而且樂於實踐在日常生活中。
Steve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助的神情彷彿世界末日。
「Bucky說……他不需要我。」說完後Steve繼續垂頭喪氣當他的鴕鳥。
Sam和Clint又互看了一眼。
「他只說了他不需要你?」Sam二度確認,然後愧疚地看著Steve難過到抖起肩膀。
Clint掏出手機,推開陽台的門走到外頭打電話去了。
「呃、Steve,我沒有二度傷害你的意思,但你有問過他為什麼嗎?我是說,你們之前可不只上床,約會什麼也沒少過吧?就像我說的,我們都不覺得James對你完全沒意思——」
「但他不需要我。」Steve的聲音淒淒慘慘:「也許他有新的對象了。」
Sam差點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Bucky車禍過後到現在差不多一年,幾乎深居簡出靜養身體,Steve根本把他供在家中照料妥當著,Sam非常好奇Bucky還能怎麼在這情況下認識新對象。
「即使James有了新對象,你還是可以追求他不是嗎?」Sam說道。
「我不想造成Bucky的困擾。」Steve嘆氣:「是的,我完全不想放棄Bucky,我愛他,這段日子真的是我的幸運;可是他如果有了新的對象,跟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我不希望看到他難過。」
愛到骨子裡說的就是Steve這人了,Sam想著。
「嘿,Nat說她在回來的路上了。」Clint從陽台探頭進來:「我跟她說你們都在,所以她去買了披薩,留下來吃飯如何?」
Sam不置可否,Steve還沉浸在悲傷中,哪兒也不想去,這場臨時的披薩派對就在肅穆的氣氛之中展開了。但要是Steve知道半小時後返家的Natasha不只帶了披薩還帶了Bucky,也許他會想振作起來去酒吧悶頭喝酒,而不是看著Clint與Sam繼續玩他們的射擊遊戲。
※
看到Steve就坐在Natasha的客廳裡時想逃也來不及了。
Natasha眼明手快地抓住打算臨陣脫逃的Bucky,Clint也同時架住慌亂的Steve—--鑒於Steve壯碩的身材,這可真是個苦差事——然後兩人合力將Steve與Bucky丟進儲藏室裡反鎖。
「Natasha!」Steve敲著門:「你們在做什麼?快開門!」
「我們覺得你們該好好談一談。」Natasha拋著鑰匙,她朝儲藏室吼的聲音與金屬碰撞的聲響一樣清脆。
Steve緊張又困惑,Bucky就在他後面一聲不吭,讓他幾乎不敢回頭;如果看到Bucky厭惡的表情怎麼辦?Steve不知道自己會多麼心碎。
「Natasha,拜託。」Steve懇求道。
「不,Steve,我是認真的。」Natasha也很堅持:「你們不該放任彼此之間的關係渾渾噩噩下去,好好談一談。James!就像我說的,你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自己跟Steve說清楚!」
Natasha的腳步聲走遠了。她和Clint的儲藏室只是角落一處隔開的空間,沒有窗戶,門是唯一的對外通道;Natasha不開門,他們就真的得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等待她大發慈悲了。Steve吞了口唾沫,提起膽子回頭望向Bucky。
Bucky直挺挺地站著,和Steve相視一秒後移開視線。
Steve無視心裡的酸楚,扯出勉強的笑容:「嗨,Bucky……你還好嗎?」
「還好。」Bucky快速地瞥了Steve一眼,又開始觀察Natasha的儲藏室,就是不肯看著Steve。
兩人陷入一片沉默,尷尬之際Bucky的左手突然痙攣,他趕忙按住左手,但Steve比他早一步握住Bucky的右上臂,輕輕按摩起來。
「還會痛嗎?」Steve眼裡都是擔憂,Bucky搖頭,垂下眼看著Steve小心翼翼的動作。Steve愈溫柔,Bucky就愈無法控制內心溢出的苦澀。
「Bucky?」
和Steve說清楚,Natasha所說言猶在耳,Bucky卻不知如何開口;他不是有意拒絕Steve ,只是⋯⋯下意識便推開對方了。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即使不明說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如果Steve想要的更多,Bucky很樂意給,不管是名份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他們從來沒討論過兩人之間的問題可不是為了維持輕鬆無負擔的關係,而是Backy有自信他們之間牢固的感情毋須再說更多。
可是Steve卻挑在這節骨眼特地告白求婚,那仿佛就像——就像他打算扛起Bucky出意外的所有責任。Bucky知道這男人就是這麼死心眼,一生最大的興趣就是把責任往肩上扛。他愛Steve,但可不希望兩人的關係變得如此互相虧欠。
他不想成為Steve的累贅。
Steve的心情因為Bucky渾身緊繃而愈來愈沉。他們靠得很近,彼此的氣息交錯噴灑著,甚至聽得見擂動的心跳。
「Bucky、」「Steve 、」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Steve抬起頭,熱切地看著Bucky。後者撇過頭。
「你先說。」
「好。」Steve寵溺地微笑,但仍掩飾不了苦澀:「Bucky,你的傷還需要至少半年的復健,我知道昨天之後你也許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了,我會找別的住處儘快搬走,但讓我照顧你到傷好為止,可以嗎?」
Steve太卑微了,根本不敢奢求Bucky的感情。Bucky搖頭,腦袋亂哄哄的。
「Steve,我說過我不需要⋯⋯你不需要這麼做。」Bucky試著組織詞彙,並且阻止Steve的急躁:「先讓我說完。Steve,我可以照顧自己,如果你特地告白只是為了貫照顧我的責任,我寧可不要和你在一起。」
Bucky深刻明白自己受傷後的變化,以前的Bucky有趣多了,可不會把氣氛搞得這麼僵;現在的Bucky失去太多,成了個無趣的傢伙,還時常忘記笑容。
「我不要你小心翼翼地對我,像以前那樣就好了。而且我忘記太多事,有的時候我覺得你要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以前的James。
Bucky沒有說完,但這不妨礙Steve理解他的想法。我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愛,Bucky含蓄地回應了Steve的感情。
明白過來的Steve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Bucky。」他握住Bucky的手,雙手並用緊緊握著:「對不起,我昨天太急了,其實我想說的話只有一句。我愛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Bucky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表情,他淺淺地微笑,即使看不見自己的臉都知道那只是扯了下嘴角,Steve卻笑得像是看見世界上最動人的風景。
Bucky點點頭,主動給Steve一個吻。
稍微冷靜下來後,Steve才發現儲藏室的門根本開著,估計是Natasha在他們放棄時又偷偷解開了鎖。他和Bucky互看一眼,一前一後地沿著走廊回到客廳。
「不好意思,披薩吃完了。」Natasha看見他們,舔舔手指,又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可樂。
客廳一片杯盤狼藉,Natasha、Clint和Sam早就把她帶回來的全家餐吃得一點不剩,Steve買的罐裝啤酒當然也沒了。
Steve無奈地笑著:「算了,就當作謝謝你們。」
「不客氣。」Natasha眨眨眼。他們裝作沒看見Sam與Clint摀起雙眼的玩笑舉動,讓Natasha送他們離開。
「所以你為什麼喝了James的牛奶?」Natasha最後問道。
「呃。」Steve快速地看了Bucky一眼,像做錯事被抓包的中學生一般:「因為Bucky喝了一口就放著,我以為——」
「我本來想一邊看探索頻道一邊喝的。」Bucky說。
「對不起。」
Bucky聳聳肩:「原來你沒有生氣。走吧,我不要待在這裡。」他主動拉起Steve的手,後者既詫異又開心,一邊回頭和Natasha道別一邊笑得像個蠢蛋。
Natasha只好回給他們一根中指。
FIN
「你再不說話我要回去陪Clint玩競速射擊了。」Natasha說道。Bucky一臉被咬到的表情瞪著Natasha看。
「我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Bucky冷著一張臉,讓這句話聽起來挺混帳的。Natasha想,要不是知道幾年前Bucky車禍後傷了腦部進而影響顏面表達能力,她肯定會用手上的咖啡招呼Bucky面無表情的臉。
「先從Steve早上喝了什麼開始,如何?」Natasha誠心建議。
Bucky微妙地扯著臉,那讓他看起來像是踩到一坨狗屎,不過他卻對Natasha的建議從善如流。
「他喝了我的牛奶。」
「這不是很好嗎?你總是說Steve誤會你愛喝牛奶,實際上你並不喜歡。」
「但我也不討厭牛奶。」
「你的喜好很重要嗎?我以為我們的討論重點是Steve。」
Bucky看起來真的要給Natasha一拳了:「是Steve和我。」他在連接詞上加重語氣。
「如果你別表現得像個欲言又止欲縱故擒的女孩,我會更快抓到重點。」Natasha的耐心終於告罄:「你害我錯過競速射擊,最好講清楚明白,不然我讓Clint把競速射擊的靶換成Steve的臉。」
她試圖恐嚇Bucky—--即使內容聽起來挺蠢。
「好吧。」Bucky深呼吸,嚴肅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衝進熊熊燃燒的火場:「Steve昨天向我告白了。」
「Steve昨天向你——什麼?」Natasha以為自己聽岔了,她皺眉問道。
「他告白了,對象是我。」Bucky不厭其煩地重複。
「噢。」Natasha點頭:「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和Steve在你車禍前就搞上床,但是你們並沒有在一起直到他昨天向你告白。這樣很好,名正言順,畢竟你不能白嫖他一輩子。」
「比這更糟。」Bucky自動忽略Natasha的諷刺:「他還向我求婚了。」
「⋯⋯恭喜?要我和Clint買台掃地機器人送你們嗎?」
Bucky瞪了她一眼。
Natasha Romanova和James Buchanan Barnes感情並不好——鑒於Bucky初次見面就和Natasha打了一架而且讓她留了個疤。那時Steve和Natasha修了同一門哲學課,還是分組報告的拍檔,而Bucky認為Natasha這魁梧又粗魯的俄國女孩怎麼可能對哲學感興趣,鐵定是衝著Steve而來,而Natasha無法忍氣吞聲無視Bucky毫無根據的指控,衝突一發不可收拾。
Natasha不懂Steve怎麼能忍受如此不可理喻的情人,她很客氣了,還沒攻擊同學的性向呢。Steve只是靦腆一笑,告訴她Bucky如何陪著自己度過喪母的傷痛、以及兩人從小到大沒分開過的深厚情誼。
患難過的真情。Natasha畢竟還是個芳齡少女,她心底柔軟的部分接受了這個過度浪漫的理由,而當Natasha與Clint開始約會後,Bucky對Natasha就沒什麼敵意了。誰會無端討厭生得漂亮、身材又火辣的Natasha呢。
不過Bucky仍舊堅持他對Natasha沒有好感,即使他們愈來愈常見面、甚至還成了上酒吧跑派對的朋友——因為Steve不喜歡那些場合、而Clint寧可待在家玩他一成不變的射擊遊戲—--Bucky就是不承認他和Natasha其實挺合得來,車禍前後都是。Natasha也不管他,她還沒原諒Bucky給她留的疤痕,那個疤痕讓她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穿比基尼;不過她也同意Bucky是個能一起玩的朋友,生得好看又風趣,選他作派對的男伴挺有面子的。
總之,Natasha從來沒懷疑Steve與Bucky是一對。Bucky醉的時候還會不知羞恥地炫耀他與Steve的性生活、以及他如何致力於讓Steve在床上失去理智且成果豐碩,Natasha聽到不想聽,只能發揮她的大愛精神敷衍Bucky。
然後現在,Bucky說Steve向他告白了,原來他們根本就沒在一起過,不得不說真是Natasha見過對炮友最忠貞不二的一對了。
Natasha完全找不到Steve和Bucky不在一起的理由。他們理所當然就該在一起。Bucky車禍前還會讚美漂亮女孩的眼睛與胸部,可是Steve一招手他就雙眼發亮圍著Steve轉;Steve更不用說,他的生活根本只有Bucky、Bucky與Bucky。車禍後Bucky的狀況不太好,他傷到腦部,失去了部分記憶、還伴隨許多精神上的併發症,他不再有力氣和女孩們調情,光是治療與復健就耗費大半力氣,只有Steve不離不棄照顧他還差點賠上整學期的課。
幸好Bucky的記憶不是全丟了,只是變成一塊一塊、破碎不堪,他還能認出認識的人,日常生活也沒問題。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懂你在煩惱什麼,你不想和Steve結婚嗎?⋯⋯好,退回上一個話題,Steve告白困擾你了嗎?」
「不,並沒有。」Bucky搖頭:「我還沒說完,妳為什麼非得認定我不希望Steve告白或求婚?」
「抱歉,都是我的錯。」Natasha不痛不癢地道歉,語氣極度平板:「所以你能告訴我,你他媽究竟在煩惱什麼問題了嗎?親愛的James?」
Bucky瞥過眼,咬牙切齒、視死如歸地開口。
「我拒絕Steve了。」Bucky說道:「他似乎很生氣,所以他才喝掉我的牛奶。」
※
Steve感到相當鬱悶,他本來撥了通電話給Natasha,想約她出來,卻沒想到她被搶先約走了。也是,畢竟Natasha有男朋友,Steve小小反省起自己的不敏銳。
『Clint應該有空,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找他。』Natasha在電話另一端說道。
「我以為就是Clint約妳出去。」Steve一愣。
『其實我這週搬進他家了,我可不想連週末都要瞪著他看。反正他總是待在家裡研究他的射擊遊戲,帶幾瓶啤酒給他,他會很樂意陪你說幾句話。大概。』
Steve就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知道唯一的女性友人與男朋友開始同居的消息。他和Clint其實沒那麼熟,只是因為Natasha才有過幾面之緣,Clint第一次見面就邀請Steve參加學校的弓道社,似乎相當中意Steve的體格,Bucky二話不說就幫Steve拒絕了。
鑒於Steve和Clint實在稱不上朋友,他也不好意思拿自己的「感情問題」去騷擾Clint,於是Steve改撥給Sam。Sam說他在朋友家裡,而他朋友不介意Steve過來湊一腳,只要Steve願意帶幾瓶啤酒過去。
於是當Steve提著一袋啤酒,順著Sam給的地址抵達目的地時,來應門的Clint讓他像個白癡張口結舌,愣在當場。
「嗨,Steve!」Clint看起來也挺驚訝:「Nat說James找她喝咖啡,我以為你跟他們在一起。」
「呃……」Steve尷尬地搔搔後腦,幸好Clint沒繼續問下去,側過身讓Steve進門。
Sam就坐在客廳裡,啪搭啪搭地敲著手上的手把,他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打招呼:「你來啦,Steve。」
「你該說一聲這裡是Clint家。」Steve說道。
「我以為你知道。」Sam回答,按了暫停後將手把遞給Steve:「要玩嗎?」
Steve搖頭拒絕了。Clint不客氣地開了一瓶啤酒喝下大半,接手Sam繼續下一個回合。
「我還是下次再找你吧。」Steve跼促不安地僵坐在沙發上。眼下看起來似乎不是討論感情話題的好時機。
「怎麼啦,難得看你講話扭扭捏捏的。」Sam也開了一瓶啤酒:「跟James有關?」
Steve露出被嗆到的表情:「你怎麼知道?」
「我還真難想像你會有James以外的煩惱來源。」Sam誠懇地回答。
「是的,和Bucky有關。」Steve幾乎想長嘆三聲:「但你們⋯⋯呃⋯⋯應該不會想聽這麼掃興的事。」
「別這麼說,Steve,我們都很樂意幫助你。對吧,Clint ?」
Clint忙不迭點頭,雖然他緊緊盯著螢幕與快速操作把手的動作讓Steve小小懷疑Clint的誠意;Sam拍拍Steve的肩膀,鼓勵他儘管開口。Steve猶豫了一會總算下定決心。
「我昨天⋯⋯和Bucky告白,然後他甩了我。」Steve痛苦的說著:「想到Bucky這些年來只是勉強待在我身邊,對我沒意思,我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Bucky。我甚至害他出車禍,他的手現在都沒完全痊癒⋯⋯」
Sam聽得目瞪口呆,Steve一次提供太多訊息,炸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以為你們正在交往。」Sam說道。畢竟Steve和Bucky總是膩在一起。
「Nat也說你們在上床。」Clint說,眼睛依舊不離螢幕。
「Natasha說⋯⋯什麼?」Steve唰地紅了臉:「她說的沒錯,只是我們⋯⋯沒在一起。一開始是意外,後來順勢就⋯⋯我很喜歡Bucky,但是Bucky⋯⋯我不確定。我只是想說,他如果能接受,在他想和別人定下來之前,我願意陪在Bucky身邊,但他出了車禍,我實在放不下他⋯⋯」
Sam依舊目瞪口呆,Clint在不知不覺間放下把手,按了暫停鍵。
「我做錯了,我不該告白的,他看起來真的很困擾。」Steve懊惱著:「怎麼辦?我希望至少能照顧Bucky到他傷好為止,醫生說他還有點記憶障礙。」
Sam和Clint交換一個眼神,注意力又回到沮喪的Steve身上。Sam一直以為Steve是個堅拒婚前性行為的清教徒,或至少是個拒絕純粹肉體關係的高道德操守人士,好吧,以Steve對James始終如一的深情,他的確擁有無法質疑的好操守。
但是James卻拒絕了Steve?Sam和Clint都不願相信。
「你確定你沒聽錯嗎?Steve。」Sam說道:「我不覺得James會拒絕你,你們兩個看起來就是一對,這絕對不是我們的錯覺。」
「Nat也這麼說。」Clint點頭如搗蒜。
「不,很遺憾的,我們不是。」Steve痛苦的埋進自己掌心,像只鴕鳥。
「可是Nat說——」
「夠了,Clint,你先閉嘴。」Sam推開Clint,然後坐下來與Steve平視,試圖開導傷心的友人:「你確定你沒聽錯嗎?James真的拒絕你了?」
Sam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與心靈導師——他修過幾堂社工課與輔導技巧,而且樂於實踐在日常生活中。
Steve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助的神情彷彿世界末日。
「Bucky說……他不需要我。」說完後Steve繼續垂頭喪氣當他的鴕鳥。
Sam和Clint又互看了一眼。
「他只說了他不需要你?」Sam二度確認,然後愧疚地看著Steve難過到抖起肩膀。
Clint掏出手機,推開陽台的門走到外頭打電話去了。
「呃、Steve,我沒有二度傷害你的意思,但你有問過他為什麼嗎?我是說,你們之前可不只上床,約會什麼也沒少過吧?就像我說的,我們都不覺得James對你完全沒意思——」
「但他不需要我。」Steve的聲音淒淒慘慘:「也許他有新的對象了。」
Sam差點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Bucky車禍過後到現在差不多一年,幾乎深居簡出靜養身體,Steve根本把他供在家中照料妥當著,Sam非常好奇Bucky還能怎麼在這情況下認識新對象。
「即使James有了新對象,你還是可以追求他不是嗎?」Sam說道。
「我不想造成Bucky的困擾。」Steve嘆氣:「是的,我完全不想放棄Bucky,我愛他,這段日子真的是我的幸運;可是他如果有了新的對象,跟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我不希望看到他難過。」
愛到骨子裡說的就是Steve這人了,Sam想著。
「嘿,Nat說她在回來的路上了。」Clint從陽台探頭進來:「我跟她說你們都在,所以她去買了披薩,留下來吃飯如何?」
Sam不置可否,Steve還沉浸在悲傷中,哪兒也不想去,這場臨時的披薩派對就在肅穆的氣氛之中展開了。但要是Steve知道半小時後返家的Natasha不只帶了披薩還帶了Bucky,也許他會想振作起來去酒吧悶頭喝酒,而不是看著Clint與Sam繼續玩他們的射擊遊戲。
※
看到Steve就坐在Natasha的客廳裡時想逃也來不及了。
Natasha眼明手快地抓住打算臨陣脫逃的Bucky,Clint也同時架住慌亂的Steve—--鑒於Steve壯碩的身材,這可真是個苦差事——然後兩人合力將Steve與Bucky丟進儲藏室裡反鎖。
「Natasha!」Steve敲著門:「你們在做什麼?快開門!」
「我們覺得你們該好好談一談。」Natasha拋著鑰匙,她朝儲藏室吼的聲音與金屬碰撞的聲響一樣清脆。
Steve緊張又困惑,Bucky就在他後面一聲不吭,讓他幾乎不敢回頭;如果看到Bucky厭惡的表情怎麼辦?Steve不知道自己會多麼心碎。
「Natasha,拜託。」Steve懇求道。
「不,Steve,我是認真的。」Natasha也很堅持:「你們不該放任彼此之間的關係渾渾噩噩下去,好好談一談。James!就像我說的,你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自己跟Steve說清楚!」
Natasha的腳步聲走遠了。她和Clint的儲藏室只是角落一處隔開的空間,沒有窗戶,門是唯一的對外通道;Natasha不開門,他們就真的得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等待她大發慈悲了。Steve吞了口唾沫,提起膽子回頭望向Bucky。
Bucky直挺挺地站著,和Steve相視一秒後移開視線。
Steve無視心裡的酸楚,扯出勉強的笑容:「嗨,Bucky……你還好嗎?」
「還好。」Bucky快速地瞥了Steve一眼,又開始觀察Natasha的儲藏室,就是不肯看著Steve。
兩人陷入一片沉默,尷尬之際Bucky的左手突然痙攣,他趕忙按住左手,但Steve比他早一步握住Bucky的右上臂,輕輕按摩起來。
「還會痛嗎?」Steve眼裡都是擔憂,Bucky搖頭,垂下眼看著Steve小心翼翼的動作。Steve愈溫柔,Bucky就愈無法控制內心溢出的苦澀。
「Bucky?」
和Steve說清楚,Natasha所說言猶在耳,Bucky卻不知如何開口;他不是有意拒絕Steve ,只是⋯⋯下意識便推開對方了。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即使不明說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如果Steve想要的更多,Bucky很樂意給,不管是名份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他們從來沒討論過兩人之間的問題可不是為了維持輕鬆無負擔的關係,而是Backy有自信他們之間牢固的感情毋須再說更多。
可是Steve卻挑在這節骨眼特地告白求婚,那仿佛就像——就像他打算扛起Bucky出意外的所有責任。Bucky知道這男人就是這麼死心眼,一生最大的興趣就是把責任往肩上扛。他愛Steve,但可不希望兩人的關係變得如此互相虧欠。
他不想成為Steve的累贅。
Steve的心情因為Bucky渾身緊繃而愈來愈沉。他們靠得很近,彼此的氣息交錯噴灑著,甚至聽得見擂動的心跳。
「Bucky、」「Steve 、」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Steve抬起頭,熱切地看著Bucky。後者撇過頭。
「你先說。」
「好。」Steve寵溺地微笑,但仍掩飾不了苦澀:「Bucky,你的傷還需要至少半年的復健,我知道昨天之後你也許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了,我會找別的住處儘快搬走,但讓我照顧你到傷好為止,可以嗎?」
Steve太卑微了,根本不敢奢求Bucky的感情。Bucky搖頭,腦袋亂哄哄的。
「Steve,我說過我不需要⋯⋯你不需要這麼做。」Bucky試著組織詞彙,並且阻止Steve的急躁:「先讓我說完。Steve,我可以照顧自己,如果你特地告白只是為了貫照顧我的責任,我寧可不要和你在一起。」
Bucky深刻明白自己受傷後的變化,以前的Bucky有趣多了,可不會把氣氛搞得這麼僵;現在的Bucky失去太多,成了個無趣的傢伙,還時常忘記笑容。
「我不要你小心翼翼地對我,像以前那樣就好了。而且我忘記太多事,有的時候我覺得你要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以前的James。
Bucky沒有說完,但這不妨礙Steve理解他的想法。我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愛,Bucky含蓄地回應了Steve的感情。
明白過來的Steve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Bucky。」他握住Bucky的手,雙手並用緊緊握著:「對不起,我昨天太急了,其實我想說的話只有一句。我愛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Bucky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表情,他淺淺地微笑,即使看不見自己的臉都知道那只是扯了下嘴角,Steve卻笑得像是看見世界上最動人的風景。
Bucky點點頭,主動給Steve一個吻。
稍微冷靜下來後,Steve才發現儲藏室的門根本開著,估計是Natasha在他們放棄時又偷偷解開了鎖。他和Bucky互看一眼,一前一後地沿著走廊回到客廳。
「不好意思,披薩吃完了。」Natasha看見他們,舔舔手指,又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可樂。
客廳一片杯盤狼藉,Natasha、Clint和Sam早就把她帶回來的全家餐吃得一點不剩,Steve買的罐裝啤酒當然也沒了。
Steve無奈地笑著:「算了,就當作謝謝你們。」
「不客氣。」Natasha眨眨眼。他們裝作沒看見Sam與Clint摀起雙眼的玩笑舉動,讓Natasha送他們離開。
「所以你為什麼喝了James的牛奶?」Natasha最後問道。
「呃。」Steve快速地看了Bucky一眼,像做錯事被抓包的中學生一般:「因為Bucky喝了一口就放著,我以為——」
「我本來想一邊看探索頻道一邊喝的。」Bucky說。
「對不起。」
Bucky聳聳肩:「原來你沒有生氣。走吧,我不要待在這裡。」他主動拉起Steve的手,後者既詫異又開心,一邊回頭和Natasha道別一邊笑得像個蠢蛋。
Natasha只好回給他們一根中指。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