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ltz
※
Prime One的行動最後仍是失敗了,巨大的損傷使Prime One難以在短時間內復元。柯布承擔起一切的責任,讓組織象徵性地拔除他副首領的職權一個月。
凱倫貝克在下著雨的清晨拜訪他。柯布被禁足,但看起來過得還不錯,Prime One還需要這個異能者的力量,不敢真的動他。這就是人類,凱倫貝克想。
柯布很訝異凱倫貝克的到訪。
「我還以為你不會想再看到我的臉呢。」
「的確是這樣。」凱倫貝克冷靜地說:「我有些事想問清楚。」
柯布挑眉。
「為什麼夏洛特會從那個機器人旁邊出現?她那時候應該待在你的異空間裡不是嗎?」
「你想問是不是我故意放她出來嗎?」柯布說:「很可惜,我沒有那種能力。就算是她自己想辦法逃離那個空間,也不會離我那麼遠。」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凱倫貝克煩躁地問。
「她那時候已經不在我的空間裡了。」柯布點起一根菸:「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離開那個封閉的地方,從她出現的地點判斷,她應該是進了那大個子的異空間……看來那位小少爺也會同樣的把戲。他大概是躲在異空間裡指使機器人吧。」
柯布早已認定正義的化身就是沃蘭德。凱倫貝克不想再反駁,他只想確定夏洛特的死並不是柯布所為。其他都無所謂了。
柯布讓手下送凱倫貝克離開。羅占布爾克的雨季到了,濕溽的空氣迎面而來,他帶著ザジ與夏洛特的靈魂,踩著泥濘的石板路抵達沃蘭德的住處。家教時間還沒到,應門的女僕請凱倫貝克進門,告訴他沃蘭德還在午睡。
「沒關係,讓他休息吧。是我早到了。」凱倫貝克對女僕說。
女僕欠身離開了。凱倫貝克打開琴盒,ザジ還在鬧彆扭,抗議他的主人放過柯布。琴盒的內側塞著一只水晶瓶,凱倫貝克抽出那只瓶子,瓶身內繚繞著煙霧般的東西。
「親愛的夏洛特,妳希望我怎麼做呢?」他哀傷地問著。
夏洛特不可能回答他,凱倫貝克深深明白這一點。他親吻水晶瓶,將她放回琴盒的深處,確認僕人們都不在走廊上後,悄悄潛進沃蘭德的房間。
沃蘭德蜷縮著身體側躺在床上,床很大,使他的身形更顯嬌小。凱倫貝克看著他,少年緊閉著雙眼,白皙的睡顏看起來不堪一擊。
凱倫貝克就只是站著凝視他午睡中的學生。突然間四周的風景起了變化,如同柯布將他與夏洛特拖進異空間時的情景,凱倫貝克眨了眼,看見周圍包覆著輕柔的粉彩色。想必這就是沃蘭德操縱的異空間了。凱倫貝克被迫面對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沃蘭德就是那個「正義的夥伴」。
沃蘭德的異空間不似柯布那般壓迫,顯得明亮又溫暖。沃蘭德坐著,雕花茶几的對面還空著一張椅子,少年請凱倫貝克入座,他搖頭拒絕。
「我是來道別的。」他說。
沃蘭德看著凱倫貝克琴盒,開口問道:「那位女孩,也是老師的學生嗎?」
在這個異空間裡什麼都無所遁形,夏洛特還是正常樣子的話,想必會躲到凱倫貝克身後吧。他的琴盒一陣騷動,凱倫貝克在心裡安慰著夏洛特,無視ザジ持續抱怨沃蘭德的異空間有多麼無趣。
至於沃蘭德的問題,凱倫貝克只是輕輕點頭表示答案。
「老師為什麼會和那些犯罪者在一起呢?我以為老師也是正義的夥伴。您不該出現在那汙穢的地方。」
沃蘭德持續拋出尖銳的疑問。凱倫貝克站著,居高臨下看著這位少年,卻覺得沃蘭德才是那個站在高處俯視一切的人。
「我不是Prime One的同夥,但我做的事在你的立場看起來是一樣的吧。」凱倫貝克回答:「他們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是老師告訴他們的嗎?」沃蘭德問。
「不,但我幫助他們確定了這件事。」
是嗎?沃蘭德喃喃說著。「您還會繼續和他們往來嗎?如果是的話,您就是正義的敵人。我會在這裡阻止您。」
「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凱倫貝克苦笑:「你放心,沃蘭德,我不打算介入人類之間的是非對錯。你想剷除什麼、想阻止什麼,我沒有興趣知道。」
「我原本以為老師會是正義的戰力。」沃蘭德說:「……那個女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你擁有很堅定的信念與強大的力量,沃蘭德。」凱倫貝克說道:「從今以後,你也會堅定地背負起實現正義的重任吧,我只有一個請求,別忘了破壞的手段會傷害到你想維護的人事物。」
他停頓了下。
「你必須理解並背負那些恨、憤怒與遺憾,才有資格成為實現正義的代理人。」
沃蘭德頷首。他站起身向凱倫貝克行禮。
異空間解除了,凱倫貝克回到沃蘭德寬敞的臥房,少年還在午睡的美夢中。他走上前看著沃蘭德的睡臉,伸出右手摸上對方的後頸。隨著指尖出現的靈魂色彩是乳白色,濃稠得毫無雜質的顏色。
凱倫貝克放開手,讓露出頭的靈魂回到原主人身體中,然後提起琴盒離開少年華麗的宅邸。
※
凱倫貝克回到闊別一個月的羅占布爾克中央廣場。持續的雨驅趕大部分的行人,冷清的廣場顯得有些淒涼,他走向露天咖啡座,空無一人的室外座位中,坐著一位黑髮少女。
「老師。」少女看見凱倫貝克,緊張地站起身。凱倫貝克遞給她一杯咖啡,溫柔地告訴她不用緊張。
少女帶著一只提琴,那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物,少女打算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音樂家,透過凱倫貝克的贊助人表明希望他指導自己的琴藝。凱倫貝克答應了,於是有了這次會面。
但是在雨季選擇戶外做為會面地點,令少女有些困惑。
「我討厭吵雜的環境。」凱倫貝克如此解釋:「這個季節大家都會躲進室內,室外反而顯得安靜。」
「的確是呢。」少女頷首同意。
「那是你的琴?」凱倫貝克問道。
少女連忙端起琴盒,正要打開時被凱倫貝克阻止,他示意雨水會打上琴。
「這是父親留給我的。」少女說,她珍惜地撫摸琴盒:「他也希望能成為音樂家,卻為了家庭犧牲夢想。我想繼承他的願望,朝音樂家的目標前進……」
真是感人的故事,凱倫貝克想。
「你不會再需要它了。」
「咦?」
少女對凱倫貝克的發言摸不著頭緒。她愣愣地看著凱倫貝克站起身接近自己,溫柔地抬起自己的臉頰。近距離看著他精緻的臉讓少女既害羞又困窘,她緊張地閉上眼,以為凱倫貝克打算輕薄她,卻心甘情願。
對於少女全心全意的奉獻,凱倫貝克沒有絲毫感動。少女閉上眼後,凱倫貝克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伸出另一隻手,沒受到任何阻礙便順利拔出少女的靈魂,她的身體在靈魂離開的瞬間癱軟在凱倫貝克懷中。
背後響起不合時宜的掌聲。
「你的騙術還是一樣高明,凱倫貝克。」
是庫恩的聲音。凱倫貝克感到一陣煩躁,沒有理會這位不速之客。他扶正少女的姿勢,丟垃圾般的將少女的靈魂往外拋。
「喂喂喂、不要浪費啊!」庫恩連忙接住那只靈魂。
「你要的話就給你吧。」凱倫貝克說。
他打開琴盒打算拿出那只盛裝夏洛特的水晶瓶,卻發現水晶瓶不翼而飛,凱倫貝克驚恐地翻遍琴盒所有角落仍不見夏洛特蹤影。庫恩似乎覺得他慌張的樣子很有趣,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凱倫貝克皺眉,語氣不太友善。
「你在找這個嗎?」庫恩說。他拎著一只水晶瓶,饒富興味地盯著瓶子裡的夏洛特靈魂。凱倫貝克終於正眼看他了,這位只能用孽緣形容的惡魔站在細雨中,衣衫不整露出的胸膛上沾染雨水,左手提著摸來的水晶瓶。
「還來。」凱倫貝克沉聲說道。
庫恩沒理他,他轉動手裡的瓶子,就著雨天昏暗的光線觀察夏洛特。哼,不就是個小女孩嗎?他不屑地說。
「但是看起來很純淨,資質也不錯,難怪你會把她當寶看。」
「我說了,還來。」
「你打算養大她的力量再一次吸收嗎?不過靈魂的美味會隨著時間下降,人類嗜吃幼獸的肉也是一樣道理,再養下去味道會變質啊。」
庫恩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理會凱倫貝克的憤怒,不過他還是在凱倫貝克打算動手搶回之前將瓶子拋還給原主人。裝在瓶子裡的靈魂像煙像水,順著作用力蕩漾。
「何必執著給她一具皮囊呢?就算不想吃了她,維持靈魂的樣子比隨便找個容器美麗多了。」庫恩說。
「你懂什麼?」
「對啊,我不懂。你想玩羈絆遊戲我很樂意陪你,為什麼會是這個來路不明的人類女孩?」
凱倫貝克不想再理會庫恩,他拔開水晶瓶的塞子,將夏洛特的靈魂引導至黑髮少女的身體內。夏洛特的靈魂具有極高的適應性,能直接取代原本的靈魂與肉體的連結,身體並沒有出現排斥反應,但還是需要時間產生新的連結。受到夏洛特的影響,少女的外表起了一些變化,呼吸也淺淺地恢復,她還沒有力量清醒,彷彿熟睡般坐在椅子上。
完成了,凱倫貝克想。他知道這麼做的後果,也許夏洛特會因此怨恨他,那也無所謂,他無法想像失去夏洛特的日子。
「我說真的,凱倫貝克。」庫恩說:「回來吧。碧姬媞大人也回來了,你不是很想見她嗎?」
「我說過我不會再回去了。」凱倫貝克道:「原來她回來了嗎?恭喜你,看來你那噁心的假外貌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你可以帶她一起回來,碧姬媞大人不會介意的。」
「她當然不會介意!」
凱倫貝克忍不住,他回頭揍了庫恩一拳,庫恩顯然料到了凱倫貝克的反應卻沒有躲開,也沒有還手。他拉扯凱倫貝克一起跌近雨中,兩個人都一樣狼狽。
「她當然不會介意……她根本沒把我當一回事!」凱倫貝克對著庫恩吼道。
「沒錯。」庫恩說:「但我也不會介意的。只要你願意回來。」
「誰管你介不介意!」
凱倫貝克掙扎想站起身,卻被庫恩扣住大腿,他只能維持扭曲的姿勢跨坐在庫恩身上。雨滴打在背上令他吃痛。庫恩出乎意料露出了哀傷的表情,看起來快哭了,臉上滿是雨水。凱倫貝克一時愣住。他好久沒這麼近看著庫恩,幾乎忘記他是這麼美麗。
凱倫貝克胡亂抹掉庫恩臉上的水滴。
「哭什麼,白癡。」
「我才沒有——」
沒說完的話被突然的吻截斷。凱倫貝克只想著他不想再聽到庫恩的聲音了,那令他感到無比煩悶,於是他用行動堵住庫恩的嘴。庫恩受寵若驚,雙臂環上凱倫貝克,主動加深兩人之間的黏膩。
突然的吻也結束得十分突然。凱倫貝克推開庫恩,他站起來走回傘下,抹掉沾上頭髮的雨水。這一切都太荒唐了,他懊惱著自己的衝動,甚至不願意回頭去拉庫恩一把。
夏洛特醒了,彷彿從噩夢中清醒一般,她還沒搞清楚身在何處,便看見他敬愛的老師全身濕透地看著自己。
「醒了嗎?感覺如何?」凱倫貝克溫柔地問她。
夏洛特搖頭,又點了頭,腦袋一片空白。她看見不遠處的庫恩,嚇得止不住顫抖。
「老師,那個人……」
凱倫貝克順著夏洛特的視線回頭:「你還沒走啊。」
「好傷人啊,凱倫貝克。可以不要用這麼嫌棄的口吻嗎?」庫恩說。
「能走嗎?夏洛特。」凱倫貝克將注意力轉回夏洛特身上:「Prime One那裡我已經處理好了。沒能保護妳是我的錯,我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件。」
「不是老師的錯。」夏洛特搖頭:「那個少年想攻擊老師,我只是想阻止他……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都過去了,夏洛特。」凱倫貝克抱住她:「已經沒事了,我也還在這裡。我們暫時離開羅占布爾克吧。」
夏洛特困惑地看著他。
「離開羅占布爾克?那要去哪裡呢?」
「去哪裡都可以。只要妳在我身邊,去哪裡都可以。」
凱倫貝克牽起夏洛特的手。雨暫時停了,天空還是烏雲密布,他看了一眼庫恩,對方濕著頭髮和身體,說不出的落寞。
最後他一句話也沒說,帶著夏洛特離開中央廣場。
庫恩和他都心知肚明,這次的離開不會太久,他們很快會再見面。凱倫貝克總是想著再也不要見到庫恩而離開,卻又總是回到這個迷亂的城市,說要躲著庫恩也從來沒認真隱瞞過足跡。也許他想逃避的從來不是庫恩,而是自己。
庫恩目送凱倫貝克與夏洛特離開視線。霓虹燈亮起,染紅羅占布爾克雨季的夜晚。
FIN
Prime One的行動最後仍是失敗了,巨大的損傷使Prime One難以在短時間內復元。柯布承擔起一切的責任,讓組織象徵性地拔除他副首領的職權一個月。
凱倫貝克在下著雨的清晨拜訪他。柯布被禁足,但看起來過得還不錯,Prime One還需要這個異能者的力量,不敢真的動他。這就是人類,凱倫貝克想。
柯布很訝異凱倫貝克的到訪。
「我還以為你不會想再看到我的臉呢。」
「的確是這樣。」凱倫貝克冷靜地說:「我有些事想問清楚。」
柯布挑眉。
「為什麼夏洛特會從那個機器人旁邊出現?她那時候應該待在你的異空間裡不是嗎?」
「你想問是不是我故意放她出來嗎?」柯布說:「很可惜,我沒有那種能力。就算是她自己想辦法逃離那個空間,也不會離我那麼遠。」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凱倫貝克煩躁地問。
「她那時候已經不在我的空間裡了。」柯布點起一根菸:「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離開那個封閉的地方,從她出現的地點判斷,她應該是進了那大個子的異空間……看來那位小少爺也會同樣的把戲。他大概是躲在異空間裡指使機器人吧。」
柯布早已認定正義的化身就是沃蘭德。凱倫貝克不想再反駁,他只想確定夏洛特的死並不是柯布所為。其他都無所謂了。
柯布讓手下送凱倫貝克離開。羅占布爾克的雨季到了,濕溽的空氣迎面而來,他帶著ザジ與夏洛特的靈魂,踩著泥濘的石板路抵達沃蘭德的住處。家教時間還沒到,應門的女僕請凱倫貝克進門,告訴他沃蘭德還在午睡。
「沒關係,讓他休息吧。是我早到了。」凱倫貝克對女僕說。
女僕欠身離開了。凱倫貝克打開琴盒,ザジ還在鬧彆扭,抗議他的主人放過柯布。琴盒的內側塞著一只水晶瓶,凱倫貝克抽出那只瓶子,瓶身內繚繞著煙霧般的東西。
「親愛的夏洛特,妳希望我怎麼做呢?」他哀傷地問著。
夏洛特不可能回答他,凱倫貝克深深明白這一點。他親吻水晶瓶,將她放回琴盒的深處,確認僕人們都不在走廊上後,悄悄潛進沃蘭德的房間。
沃蘭德蜷縮著身體側躺在床上,床很大,使他的身形更顯嬌小。凱倫貝克看著他,少年緊閉著雙眼,白皙的睡顏看起來不堪一擊。
凱倫貝克就只是站著凝視他午睡中的學生。突然間四周的風景起了變化,如同柯布將他與夏洛特拖進異空間時的情景,凱倫貝克眨了眼,看見周圍包覆著輕柔的粉彩色。想必這就是沃蘭德操縱的異空間了。凱倫貝克被迫面對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沃蘭德就是那個「正義的夥伴」。
沃蘭德的異空間不似柯布那般壓迫,顯得明亮又溫暖。沃蘭德坐著,雕花茶几的對面還空著一張椅子,少年請凱倫貝克入座,他搖頭拒絕。
「我是來道別的。」他說。
沃蘭德看著凱倫貝克琴盒,開口問道:「那位女孩,也是老師的學生嗎?」
在這個異空間裡什麼都無所遁形,夏洛特還是正常樣子的話,想必會躲到凱倫貝克身後吧。他的琴盒一陣騷動,凱倫貝克在心裡安慰著夏洛特,無視ザジ持續抱怨沃蘭德的異空間有多麼無趣。
至於沃蘭德的問題,凱倫貝克只是輕輕點頭表示答案。
「老師為什麼會和那些犯罪者在一起呢?我以為老師也是正義的夥伴。您不該出現在那汙穢的地方。」
沃蘭德持續拋出尖銳的疑問。凱倫貝克站著,居高臨下看著這位少年,卻覺得沃蘭德才是那個站在高處俯視一切的人。
「我不是Prime One的同夥,但我做的事在你的立場看起來是一樣的吧。」凱倫貝克回答:「他們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是老師告訴他們的嗎?」沃蘭德問。
「不,但我幫助他們確定了這件事。」
是嗎?沃蘭德喃喃說著。「您還會繼續和他們往來嗎?如果是的話,您就是正義的敵人。我會在這裡阻止您。」
「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凱倫貝克苦笑:「你放心,沃蘭德,我不打算介入人類之間的是非對錯。你想剷除什麼、想阻止什麼,我沒有興趣知道。」
「我原本以為老師會是正義的戰力。」沃蘭德說:「……那個女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你擁有很堅定的信念與強大的力量,沃蘭德。」凱倫貝克說道:「從今以後,你也會堅定地背負起實現正義的重任吧,我只有一個請求,別忘了破壞的手段會傷害到你想維護的人事物。」
他停頓了下。
「你必須理解並背負那些恨、憤怒與遺憾,才有資格成為實現正義的代理人。」
沃蘭德頷首。他站起身向凱倫貝克行禮。
異空間解除了,凱倫貝克回到沃蘭德寬敞的臥房,少年還在午睡的美夢中。他走上前看著沃蘭德的睡臉,伸出右手摸上對方的後頸。隨著指尖出現的靈魂色彩是乳白色,濃稠得毫無雜質的顏色。
凱倫貝克放開手,讓露出頭的靈魂回到原主人身體中,然後提起琴盒離開少年華麗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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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倫貝克回到闊別一個月的羅占布爾克中央廣場。持續的雨驅趕大部分的行人,冷清的廣場顯得有些淒涼,他走向露天咖啡座,空無一人的室外座位中,坐著一位黑髮少女。
「老師。」少女看見凱倫貝克,緊張地站起身。凱倫貝克遞給她一杯咖啡,溫柔地告訴她不用緊張。
少女帶著一只提琴,那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物,少女打算繼承父親的遺志成為音樂家,透過凱倫貝克的贊助人表明希望他指導自己的琴藝。凱倫貝克答應了,於是有了這次會面。
但是在雨季選擇戶外做為會面地點,令少女有些困惑。
「我討厭吵雜的環境。」凱倫貝克如此解釋:「這個季節大家都會躲進室內,室外反而顯得安靜。」
「的確是呢。」少女頷首同意。
「那是你的琴?」凱倫貝克問道。
少女連忙端起琴盒,正要打開時被凱倫貝克阻止,他示意雨水會打上琴。
「這是父親留給我的。」少女說,她珍惜地撫摸琴盒:「他也希望能成為音樂家,卻為了家庭犧牲夢想。我想繼承他的願望,朝音樂家的目標前進……」
真是感人的故事,凱倫貝克想。
「你不會再需要它了。」
「咦?」
少女對凱倫貝克的發言摸不著頭緒。她愣愣地看著凱倫貝克站起身接近自己,溫柔地抬起自己的臉頰。近距離看著他精緻的臉讓少女既害羞又困窘,她緊張地閉上眼,以為凱倫貝克打算輕薄她,卻心甘情願。
對於少女全心全意的奉獻,凱倫貝克沒有絲毫感動。少女閉上眼後,凱倫貝克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伸出另一隻手,沒受到任何阻礙便順利拔出少女的靈魂,她的身體在靈魂離開的瞬間癱軟在凱倫貝克懷中。
背後響起不合時宜的掌聲。
「你的騙術還是一樣高明,凱倫貝克。」
是庫恩的聲音。凱倫貝克感到一陣煩躁,沒有理會這位不速之客。他扶正少女的姿勢,丟垃圾般的將少女的靈魂往外拋。
「喂喂喂、不要浪費啊!」庫恩連忙接住那只靈魂。
「你要的話就給你吧。」凱倫貝克說。
他打開琴盒打算拿出那只盛裝夏洛特的水晶瓶,卻發現水晶瓶不翼而飛,凱倫貝克驚恐地翻遍琴盒所有角落仍不見夏洛特蹤影。庫恩似乎覺得他慌張的樣子很有趣,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凱倫貝克皺眉,語氣不太友善。
「你在找這個嗎?」庫恩說。他拎著一只水晶瓶,饒富興味地盯著瓶子裡的夏洛特靈魂。凱倫貝克終於正眼看他了,這位只能用孽緣形容的惡魔站在細雨中,衣衫不整露出的胸膛上沾染雨水,左手提著摸來的水晶瓶。
「還來。」凱倫貝克沉聲說道。
庫恩沒理他,他轉動手裡的瓶子,就著雨天昏暗的光線觀察夏洛特。哼,不就是個小女孩嗎?他不屑地說。
「但是看起來很純淨,資質也不錯,難怪你會把她當寶看。」
「我說了,還來。」
「你打算養大她的力量再一次吸收嗎?不過靈魂的美味會隨著時間下降,人類嗜吃幼獸的肉也是一樣道理,再養下去味道會變質啊。」
庫恩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理會凱倫貝克的憤怒,不過他還是在凱倫貝克打算動手搶回之前將瓶子拋還給原主人。裝在瓶子裡的靈魂像煙像水,順著作用力蕩漾。
「何必執著給她一具皮囊呢?就算不想吃了她,維持靈魂的樣子比隨便找個容器美麗多了。」庫恩說。
「你懂什麼?」
「對啊,我不懂。你想玩羈絆遊戲我很樂意陪你,為什麼會是這個來路不明的人類女孩?」
凱倫貝克不想再理會庫恩,他拔開水晶瓶的塞子,將夏洛特的靈魂引導至黑髮少女的身體內。夏洛特的靈魂具有極高的適應性,能直接取代原本的靈魂與肉體的連結,身體並沒有出現排斥反應,但還是需要時間產生新的連結。受到夏洛特的影響,少女的外表起了一些變化,呼吸也淺淺地恢復,她還沒有力量清醒,彷彿熟睡般坐在椅子上。
完成了,凱倫貝克想。他知道這麼做的後果,也許夏洛特會因此怨恨他,那也無所謂,他無法想像失去夏洛特的日子。
「我說真的,凱倫貝克。」庫恩說:「回來吧。碧姬媞大人也回來了,你不是很想見她嗎?」
「我說過我不會再回去了。」凱倫貝克道:「原來她回來了嗎?恭喜你,看來你那噁心的假外貌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你可以帶她一起回來,碧姬媞大人不會介意的。」
「她當然不會介意!」
凱倫貝克忍不住,他回頭揍了庫恩一拳,庫恩顯然料到了凱倫貝克的反應卻沒有躲開,也沒有還手。他拉扯凱倫貝克一起跌近雨中,兩個人都一樣狼狽。
「她當然不會介意……她根本沒把我當一回事!」凱倫貝克對著庫恩吼道。
「沒錯。」庫恩說:「但我也不會介意的。只要你願意回來。」
「誰管你介不介意!」
凱倫貝克掙扎想站起身,卻被庫恩扣住大腿,他只能維持扭曲的姿勢跨坐在庫恩身上。雨滴打在背上令他吃痛。庫恩出乎意料露出了哀傷的表情,看起來快哭了,臉上滿是雨水。凱倫貝克一時愣住。他好久沒這麼近看著庫恩,幾乎忘記他是這麼美麗。
凱倫貝克胡亂抹掉庫恩臉上的水滴。
「哭什麼,白癡。」
「我才沒有——」
沒說完的話被突然的吻截斷。凱倫貝克只想著他不想再聽到庫恩的聲音了,那令他感到無比煩悶,於是他用行動堵住庫恩的嘴。庫恩受寵若驚,雙臂環上凱倫貝克,主動加深兩人之間的黏膩。
突然的吻也結束得十分突然。凱倫貝克推開庫恩,他站起來走回傘下,抹掉沾上頭髮的雨水。這一切都太荒唐了,他懊惱著自己的衝動,甚至不願意回頭去拉庫恩一把。
夏洛特醒了,彷彿從噩夢中清醒一般,她還沒搞清楚身在何處,便看見他敬愛的老師全身濕透地看著自己。
「醒了嗎?感覺如何?」凱倫貝克溫柔地問她。
夏洛特搖頭,又點了頭,腦袋一片空白。她看見不遠處的庫恩,嚇得止不住顫抖。
「老師,那個人……」
凱倫貝克順著夏洛特的視線回頭:「你還沒走啊。」
「好傷人啊,凱倫貝克。可以不要用這麼嫌棄的口吻嗎?」庫恩說。
「能走嗎?夏洛特。」凱倫貝克將注意力轉回夏洛特身上:「Prime One那裡我已經處理好了。沒能保護妳是我的錯,我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件。」
「不是老師的錯。」夏洛特搖頭:「那個少年想攻擊老師,我只是想阻止他……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都過去了,夏洛特。」凱倫貝克抱住她:「已經沒事了,我也還在這裡。我們暫時離開羅占布爾克吧。」
夏洛特困惑地看著他。
「離開羅占布爾克?那要去哪裡呢?」
「去哪裡都可以。只要妳在我身邊,去哪裡都可以。」
凱倫貝克牽起夏洛特的手。雨暫時停了,天空還是烏雲密布,他看了一眼庫恩,對方濕著頭髮和身體,說不出的落寞。
最後他一句話也沒說,帶著夏洛特離開中央廣場。
庫恩和他都心知肚明,這次的離開不會太久,他們很快會再見面。凱倫貝克總是想著再也不要見到庫恩而離開,卻又總是回到這個迷亂的城市,說要躲著庫恩也從來沒認真隱瞞過足跡。也許他想逃避的從來不是庫恩,而是自己。
庫恩目送凱倫貝克與夏洛特離開視線。霓虹燈亮起,染紅羅占布爾克雨季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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