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gar trap
Erik買咖啡的時候發現店員換了個新人。
這是一間賣咖啡、甜甜圈與貝果的小店,正好位於Erik去學校的路上,在Erik難得提早起床的日子他都會停下來買杯咖啡,順便和顧店的金髮美女打個招呼。
說難得是因為Erik有著所有大學生的壞習慣——他晚睡,在夜深人靜之中寫報告與複習,泡在社群網站與人筆戰,然後睡到日上三竿。但他畢竟覺得愈來愈晚的作息不太好,因此給自己選了幾堂早上的課,不甚努力地調整作息。這間咖啡店就是在Erik失眠整夜後、打算去教室等著第一堂課的路上發現的。
「不好意思。」Erik接過自己的咖啡,還是決定問清楚:「之前這裡的店員——那個金髮的女孩——她辭職了?」
新店員因為Erik的提問轉過身,視線一對上,Erik才發現對方有著一對無比湛藍的雙眼。
「你說Raven?」藍眼睛店員說道:「她準備考試去了,暫時不會來上班。」
「噢。」Erik點點頭,突然無話可說,尷尬地和帶著微笑的藍眼睛互視。
「你認識Raven?我是她哥哥,Charles。」店員率先伸出手,讓凝滯的氣氛瞬間活潑起來,Eik趕緊騰出右手。
「不算認識,偶爾會來這邊買咖啡。」Erik舉起手中的咖啡示意。
「噢,那你一定想追Raven,先警告你,要追妹妹得先過哥哥這一關。」Charles板起臉,隨即失笑:「開玩笑的,這個送你。」
Erik看著他拿出一顆原味貝果,仔細用紙袋包裝,交給Erik。
「不⋯⋯」Erik想拒絕,卻比不過Charles塞給自己紙袋的速度。
「空腹喝咖啡不好。」Charles的笑容比早晨的陽光還暖,Erik一陣目眩,幾乎是鬼迷心竅地收下那顆貝果,完全忘記自己根本不吃美國人的玩意兒。
然後那顆貝果被Erik原封不動帶回宿舍。
Erik住的獨棟私人宿舍聚集了歐洲來的學生或移工,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沒人對那顆貝果有興趣。Erik將貝果丟進冰箱,整個晚上面對報告心不在焉,最後他無視隔天下午才開始的課表,設定了一大早的鬧鐘。但隔天一早他便在一樓冷清的客廳巧遇宿舍的屋主Shaw,讓Erik稍稍疑惑自己是否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Erik!真難得,好久不見。」
Shaw是這間宿舍的房東,他是個德國人,擁有一家投顧公司與無數房地產,資助不少歐洲學生來美國念書。Erik很感激Shaw在贊助人才上的慷慨大方,不過他怎麼也無法苟同Shaw 財大氣粗、尖酸刻薄的個性。
於是當Shaw張開雙手,一臉皮笑肉不笑迎接難得早起的Erik,睡眠不足導致Erik實在無法擠出好臉色。
Shaw 也沒對Erik 的失禮行為太上心,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也不覺得尷尬便放下雙手。
「你們最近會有個新朋友搬進來,我找了人來整理新房間,順便探望你們過得如何。」Shaw說得挺誠懇:「我打算給他你隔壁的空房,沒意見吧?」
Erik聳肩,Shaw是房東、他說了算,自己還能有什麼意見。
「你呢?Erik,最近學校還好嗎?」Shaw問道。
「還不差。」Erik不冷不熱地回答。
「聽說你的電磁物理研究評價很好,我很期待。」Shaw 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的公司以後都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再說吧,Erik 默默想著。他可還沒決定將自己的青春精華歲月奉獻給Shaw的事業。
Erik編了個得趕去實驗室的理由,匆匆告別Shaw,踏出宿舍大門。Shaw的出現與冬天早晨的冷風讓他稍微醒了點腦,Erik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一邊數著路上的石板、一邊擔心若是今天當班的人根本不是Charles,豈不顯得自己很愚蠢。於是就在Erik猶豫著要不要回頭、或是乾脆繞路到學校去的複雜心思中,那間小咖啡店一如往常映入他的視線。
令他驚喜的是,在收銀機旁忙碌的身影還是Charles,看來Raven的考試期還沒結束。
Erik深吸一口氣,抹抹臉讓自己看起來別這麼像睡眠不足或熬夜成性的糟糕樣子,提著不知道為什麼該提起的勇氣走向那陣咖啡香。他運氣很好,走近小攤子時上一位客人正領了咖啡離開,後頭沒人排隊,Erik忍不住吞了下口水。Charles 正好抬起頭,和Erik四目相接,但就在Erik 想打招呼時,他便飛快地瞥開視線。
「需要什麼?」他問Erik。
Erik心頭一驚,Charles 的聲音聽起來不冷不熱,和昨日相比卻冷淡不少;但他隨即轉念想到,說不定Charles根本沒記住自己,只當Erik是來來往往的客人其中一人。
Erik沒來由地感到不是滋味。他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熱美式,看著Charles中規中矩打了單、收下Erik付的銅板,轉身操作咖啡機;直到他將發燙的紙杯交給Erik,兩人之間都是蔓延的沉默。
「呃……那個,」Erik抓著咖啡紙杯,還是決定開口:「昨天謝謝你的貝果。」
他這番話成功引起Charles 注意,那雙藍眼睛再次直視Erik,但卻沒有出現Erik預料中的反應。
「噢,那個啊……」Charles看起來不太自在地摸了下後頸:「不客氣。」
事有蹊蹺。Erik 瞇起眼,他擔心會不會Charles 擅自送東西的行為惹上了點麻煩,沒道理才過一天Charles會整個人態度丕變。但他還沒機會追問清楚,Charles的注意力便轉移到後頭上門的客人身上了。
Erik只好帶著滿腹疑惑離去。
※ ※ ※
天氣很好,但考試讓人煩躁不已。
Raven一邊寫著題目,一邊忍不住想抬頭要Charles別再憂心忡忡地盯著手機看,雖然她能理解Charles的舉動——誰還能比她更了解眼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義兄——但Charles那副忍不住想撥電話或傳簡訊、卻不得不忍下的委屈模樣著實令Raven煩躁不已。
「夠了,Charles。」最後Raven受不了地開口:「拜託你別像個老媽子一樣擔心,Wesley是你兄弟!雙胞胎兄弟!你會的他沒道理不會!」
「很難說,Raven。」Charles顯得特別憂鬱:「Wes說他從中學以來一直沒正確分辨過動植物的細胞剖面圖。」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去念數學了。」Raven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不過就是打打收銀機、按幾下咖啡機的按鈕,就能打發客人的工作,你做得來、Wesley也不會有問題。你太擔心他了。」
「我怎麼能不擔心他。」Charles嘆氣:「他比較怕生,我告訴過他不用勉強自己去做這種必須接觸陌生人的打工⋯⋯」
「你總不能保護他一輩子,況且他才不是怕生,他是怕事。」Raven趕在Charles開口反駁自己前將寫完的題目交給他,成功堵上義兄的嘴。她為了考試只好暫停打工,Wesley堅持要和Charles一起分攤Raven的班,Raven當然舉雙手同意,這樣Charles就能空出時間為自己做考前預習。Wesley那個怕事怕麻煩的鄉愿,只有事關Charles的時候才拿得出一點幹勁。
而這件事顯然只有Charles看不明白。
Raven這天的班是早班,通常早晨的人潮過後,她會和來接班的大嬸聊上幾句話,換下制服回學校上課。他們和Wesley約好,代完班在附近的星巴克會合,一起送Raven去教室。Raven的試題看來有效分散了Charles的注意力,至少讓他不再一直盯著時間以及毫無動靜的手機。
Charles暫時專心批改Raven的答題去了,Raven一時無聊,索性取出自己的手機,打算把握時間玩個一局寶石方塊。螢幕解鎖後,新訊息的提示早一步搶在寶石方塊之前跳出,發信者是Wesley。
Raven挑眉,不動聲色地瞥了Charles一眼後若無其事地打開訊息。
『有個很像鯊魚的德國男人。他好像想找Charles。』
『很像鯊魚是什麼意思?』Raven回覆給Wesley。
『Charles昨天似乎送了他什麼,他向我道謝。』Wesley的回應很快地傳送回來。
『所以鯊魚把你誤認成Charles?這不稀奇,陌生人很難分辨你們。』
『他對Charles肯定有意思。不爽。』
Raven無言地看著Wesley的訊息,決定還是別理這傢伙了。Charles剛好改完Raven的答案,抬頭看見她捧著手機略感不悅。
「認真點。」
「是Wesley。」Raven無辜地回答:「他說他換好衣服了,等等過來。」
Charles「噢」了聲,態度明顯和緩下來:「他還說了什麼?」
要不是Charles謹遵紳士本份,Raven相信他會搶過自己的手機觀看Wesley的簡訊,幸好她的哥哥不至於如此無禮。Raven決定輕輕帶過Wesley幼稚的吃醋行為。
「他還能說什麼?」Raven裝傻。
「工作情況什麼的。」Charles回答她,語氣難掩期待:「有嗎?」
「很可惜,沒有。」Raven撇撇嘴:「反正他要過來了,你為什麼不親自問問他?」
Raven只是想敷衍Charles對弟弟無止盡的關懷,沒想到Charles認為她的建議完全是個好點子。算了,至少Charles不再追著她問,Raven突然非常感激Charles為她講解普通生物學或是其他天書般的學科、並且暫時不討論Wesley的各種瑣事。
Wesley沒讓兄妹倆等太久,他背著昂貴卻俗氣的後背包,臉色不善地出現在星巴克門口,張望一會後往角落的Charles與Raven走去。Wesley心血來潮時可以打扮得品味而氣質,不過大部份時間他就是這副蹧蹋自己外表的樣子,不算邋遢,就是隨便,和樸素卻永遠維持最佳狀態的Charles截然不同。
「Wesley。」Charles殷勤地拉過一張椅子給雙胞胎弟弟:「打工如何?還順利嗎?」
嘿,你還沒解完這道題目。Raven喝起自己的拿鐵,在心裡小小抗議。
「還好。」Wesley不冷不熱地回答,非常順手地拿起Charles那杯熱美式,就著杯口直接喝下:「你的咖啡都涼了。」
「點一杯新的給你?」
「不用了,聞咖啡味聞了整個早上真是惡夢。」Wesley毫不猶豫地拒絕Charles的好意。
「我要去點星冰樂。」Raven唰地站起身,用逃離粉紅泡泡的速度衝向櫃台,身後是Charles擔憂地喊著一早喝冰飲料對身體不好的叮嚀。誰管他,Raven憤恨地掏出鈔票點餐,希望Charles還記得要解完自己的考卷。
※ ※ ※
Raven不太確定Charles和Wesley之間怎麼看待手足,她是Charles繼父收養的小孩,抵達這個富裕卻寂靜的家庭時,Wesley已經被送走了。她知道Wesley的存在,Charles的房間放滿他們雙胞胎兄弟的合照,但Wesley被送走的原因,Raven一直問不出口,直到他們都上了大學,搬離那棟城堡般的家,Charles聯繫到Wesley也來了紐約,他們兄弟才又聚首。Charles和Wesley久違重逢時,Wesley一邊扯著襯衫抱怨Charles為什麼選一間彆扭的高級餐廳、一邊友好又疏遠地和Raven打招呼,Raven看著兄弟倆之間的互動,他們之間氣氛融洽得彷彿分離的十幾年歲月都不存在,讓Raven完全失去打探Wesley離家原因的機會。
好奇心先放一邊,Raven覺得,其實只要Charles過得開心就好了。對她來說,Charles是哥哥,但Wesley可以是從頭開始認識的朋友。於是當Wesley主動商請Raven協助他搬家時,Raven沒想太多就答應了。
Charles一直想說服Wesley搬來與他們兄妹合住,Wesley從來沒答應,依舊住在學校宿舍直到退宿;Wesley向Raven坦白他申請到了一個私人獎學生,包含免費提供在學期間的私人宿舍,他也打算搬過去。Raven想,Charles如果得知Wesley搬出宿舍的消息,他鐵定會想辦法遊說Wesley住進他和Raven合租的公寓。說真的,連Raven都覺得那煩死了,於是她毫不猶豫答應Wesley的請託。
Wesley的新家離學校不遠,是一棟普通而不起眼的公寓。房東事先給了Wesley鑰匙,他站在石板階梯上開門,側身讓Raven先進屋。公寓內部打理得相當整潔,有個公用的客廳與廚房,二樓以上的房間分成數間衛浴獨立的套房,有絕佳的隱私空間。
「你根本沒什麼東西要搬。」Raven看著Wesley房間裡兩個箱子,那是Wesley全部的家當:「要我來做什麼?」
「唔,至少Charles知道我沒找他但有找妳的話,他就不會念太多?」
Raven白了他一眼。
「別理Charles不就好了,他是你哥,不是你媽。」她說道。
「隨便妳說。」Wesley聳肩。
「嘿,」Raven感到不滿,聲音也稍微大了些:「你到底怎麼了?我不像濫好人Charles還會讀心,你不說的話我要走了。」
Wesley縮了縮肩膀。Raven當然沒漏掉他這麼細微的動作,同時她也突然領悟到Charles與Wesley有多麼不同——Charles絕對不會出現如此沒自信的舉動。
「好吧。」Wesley隨意將幾件T恤丟到床上:「我本來找了Cathy,但她說要打工不能來。」
「Cathy?」Raven問道。
「我女朋友。」
「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當然,Charles也不知道。」Wesley說:「我們是在上一個打工認識的,交往了三年,不過最近我覺得她可能劈腿了。」
「為什麼?因為她不肯陪你搬家嗎?」
「我偷看她簡訊的時候看到別的男人和她調情。」
「這不叫可能劈腿,根本已經變心了吧。」Raven感到不可思議:「而且你居然偷看女朋友的手機。」
「她也看過我的,禮尚往來而已。」Wesley聳肩。
「那你打算怎麼辦?和她分手?」
「⋯⋯我不知道。」
Raven感到更不可思議了。
「所以你想挽回她嗎?你這麼愛她?」
「不。」Wesley搖頭:「當初是她倒追我,我是不討厭她,不過還沒到不能接受分手的地步。」
「那你在猶豫什麼?」
「她還不知道我看了她的簡訊。」Wesley皺了下眉頭:「突然和她說分手太奇怪了,我們之間並沒有冷淡到隨時可以分手的程度。」
「Wesley。」Raven幾乎咬牙切齒:「她跟別的男人搞曖昧,她劈腿了!然後你居然還在考慮氣氛?分手就分手需要什麼氣氛?」
「⋯⋯我覺得做人還是留一線比較好。」
濫好人!Raven忍不住想著這傢伙真的是Charles的親兄弟。
「等等。」她瞇起眼:「你該不會要我幫忙想分手的藉口?我可不幹⋯⋯不!就算你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幹!」
「嘖。」Wesley瞬間收起求助的無辜表情。
「這招拿去對付Charles的粉絲們還有點用處,從小看到大我已經免疫了。」Raven鄙視地看著他。
「算了,反正也沒期待過妳。」Wesley淡淡說著,拆開最後一個紙箱,他寒酸的搬家就這麼結束了:「不過我還是會請妳一杯咖啡作為感謝。」
「星冰樂。」Raven說得毫不客氣。她可受夠咖啡了。
Erik不知道該如何放鬆臉部肌肉,在他走進最後一科考試的教室、卻迎面撞見那位讓他心心念念的咖啡店代班店員時。
Charles正好在白板上寫完考試時間,一轉身便看見愣在當場的Erik;他對Erik露出一個驚訝但友好的微笑,考試開始的鈴聲隨即響起,Erik被其他監考員催促入座,失去打招呼的機會。
這堂課是選修的普通心理學,Erik對心理學興趣不大、純粹為了學分而來,大半個學期都沒見過Charles,該不會他是開課教授的指導學生?Erik盯著考卷卻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不遠處的Charles。考試間他無法向Charles搭話,若Charles待不到考試結束便離開怎麼辦?
但直到響起結束的鈴聲,Charles還是好好坐在講台上。周圍的人都在監考員提醒下交了考卷,唯獨Erik刻意放慢速度,排在交卷隊伍最後頭。
幸好Charles沒提前離開,他似乎負責點收考卷,一張一張核對交卷者的姓名。最後Erik緊張地遞出自己的考卷時,Charles給了他一個微笑。
「又見面了。」
Erik點點頭,腦袋一片空白。
「呃……你是這門課的助教?」他試圖尋找話題。
「我去年是這位教授的學生沒錯,不過我今天只是來代班。」Charles朝他眨眼:「負責這門課的助教急性腸胃炎,願上帝保佑他。」
「原來如此。」Erik吶吶地回應。就在他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時,Charles的親切與積極解救了他。
「我記得你叫Erik,對吧?噢,看來我沒記錯。」Charles看了一眼Erik寫在試卷上的名字,語帶詼諧:「如果不介意,待會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當然不介意!Erik報以一個同樣親切的笑容,天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掩飾住內心的狂喜,就算Charles只是買杯路邊攤子的咖啡都像單品咖啡那般美味——事實上,Charles的確只是買了兩杯路邊攤咖啡,就是他們前幾天第一次見面那個攤子。
讓人意外的是,這天下午是Raven當班。少女看見一前一後走來的兩個男人不禁愣住。
「所以你就是鯊魚?」他問Erik。
「什麼?」Erik皺眉,摸不清Raven沒頭沒腦的問題。
「不,沒什麼。」Raven默默打開咖啡機:「我只是很意外你會和我哥一起出現。別誤會,Charles,我和這人只是曾經上同一門課的同學,我和Hank即使遠距離依舊好得很。」
「我沒誤會啊?」Charles疑惑地看著妹妹。
「那很好。」Raven哼了一聲,轉向Erik:「說吧,你要請我哥喝什麼?不過我們這裡最貴也就是普通到不行的拿鐵,如果想展現你的誠意,其實不是個好選擇。」
「兩杯拿鐵。」Charles掏出一張鈔票:「而且是我要請他。」
「不,不行。我請你吧。」Erik也跟著掏出錢包。
Raven懶得再理他們,傻子都看得出來Erik對自己哥哥有意思,而Charles雖然是個濫好人,這氣氛看起來他對Erik絕對也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至少外貌方面Erik非常及格。等到咖啡裝好,兩人還是爭奪著付費,Raven索性兩張鈔票都收下然後各自找零。
「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擋路,去喝你們的咖啡吧。」她揮揮手,作勢打發Charles和Erik離開。
Charles倒也不覺得尷尬,他笑了兩聲,拿起咖啡拉著Erik便離開了,隨意在附近的公園找張椅子坐下後將Erik那杯遞過去。看起來寒酸,Erik倒是一點也不介意。
「剛剛Raven說你們是同學?」Charles問道。
「唔⋯⋯算是吧。我們一年前一起修過一堂通識美術課,後來發現她就在那家咖啡店打工。我偶爾早起的時候會到那邊買早餐。」
Charles邊聽邊點頭,他的視線沒離開過Erik,彷彿Erik說的是什麼絕頂有趣的話題。
「雖然我當時說要追我妹妹必須先過我這關——當然是開玩笑的——不過Raven已經有男朋友囉。」Charles一派輕鬆說道:「所以如果你對她有意思,早點死心比較好。」
「不,我從來沒對她有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Erik皺眉。
「因為我必須做個確認。況且Raven的男朋友是個不錯的傢伙,他們現在是遠距離,身為哥哥有義務幫忙盯著任何心懷不軌接近妹妹的投機份子。」Charles回答得認真。
「我只是個認識她的人,其他什麼也不是。」Erik亦正色回答:「當然也沒想過破壞他們的感情。」
「是嗎?」Charles瞇起眼:「你發誓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發誓。」
「但我要怎麼相信你?」
Erik突然覺得Charles或許是個非常難搞的傢伙。不過就算是咄咄逼人的口氣都不顯得討人厭。
「嗯⋯⋯如果我說我對女人沒興趣,這有說服力嗎?」Erik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有,我的朋友。」Charles笑了:「老實說,你真不該接受這杯咖啡,這會讓我誤會你對我有意思。」
Erik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試閱結束
這是一間賣咖啡、甜甜圈與貝果的小店,正好位於Erik去學校的路上,在Erik難得提早起床的日子他都會停下來買杯咖啡,順便和顧店的金髮美女打個招呼。
說難得是因為Erik有著所有大學生的壞習慣——他晚睡,在夜深人靜之中寫報告與複習,泡在社群網站與人筆戰,然後睡到日上三竿。但他畢竟覺得愈來愈晚的作息不太好,因此給自己選了幾堂早上的課,不甚努力地調整作息。這間咖啡店就是在Erik失眠整夜後、打算去教室等著第一堂課的路上發現的。
「不好意思。」Erik接過自己的咖啡,還是決定問清楚:「之前這裡的店員——那個金髮的女孩——她辭職了?」
新店員因為Erik的提問轉過身,視線一對上,Erik才發現對方有著一對無比湛藍的雙眼。
「你說Raven?」藍眼睛店員說道:「她準備考試去了,暫時不會來上班。」
「噢。」Erik點點頭,突然無話可說,尷尬地和帶著微笑的藍眼睛互視。
「你認識Raven?我是她哥哥,Charles。」店員率先伸出手,讓凝滯的氣氛瞬間活潑起來,Eik趕緊騰出右手。
「不算認識,偶爾會來這邊買咖啡。」Erik舉起手中的咖啡示意。
「噢,那你一定想追Raven,先警告你,要追妹妹得先過哥哥這一關。」Charles板起臉,隨即失笑:「開玩笑的,這個送你。」
Erik看著他拿出一顆原味貝果,仔細用紙袋包裝,交給Erik。
「不⋯⋯」Erik想拒絕,卻比不過Charles塞給自己紙袋的速度。
「空腹喝咖啡不好。」Charles的笑容比早晨的陽光還暖,Erik一陣目眩,幾乎是鬼迷心竅地收下那顆貝果,完全忘記自己根本不吃美國人的玩意兒。
然後那顆貝果被Erik原封不動帶回宿舍。
Erik住的獨棟私人宿舍聚集了歐洲來的學生或移工,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沒人對那顆貝果有興趣。Erik將貝果丟進冰箱,整個晚上面對報告心不在焉,最後他無視隔天下午才開始的課表,設定了一大早的鬧鐘。但隔天一早他便在一樓冷清的客廳巧遇宿舍的屋主Shaw,讓Erik稍稍疑惑自己是否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Erik!真難得,好久不見。」
Shaw是這間宿舍的房東,他是個德國人,擁有一家投顧公司與無數房地產,資助不少歐洲學生來美國念書。Erik很感激Shaw在贊助人才上的慷慨大方,不過他怎麼也無法苟同Shaw 財大氣粗、尖酸刻薄的個性。
於是當Shaw張開雙手,一臉皮笑肉不笑迎接難得早起的Erik,睡眠不足導致Erik實在無法擠出好臉色。
Shaw 也沒對Erik 的失禮行為太上心,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也不覺得尷尬便放下雙手。
「你們最近會有個新朋友搬進來,我找了人來整理新房間,順便探望你們過得如何。」Shaw說得挺誠懇:「我打算給他你隔壁的空房,沒意見吧?」
Erik聳肩,Shaw是房東、他說了算,自己還能有什麼意見。
「你呢?Erik,最近學校還好嗎?」Shaw問道。
「還不差。」Erik不冷不熱地回答。
「聽說你的電磁物理研究評價很好,我很期待。」Shaw 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的公司以後都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再說吧,Erik 默默想著。他可還沒決定將自己的青春精華歲月奉獻給Shaw的事業。
Erik編了個得趕去實驗室的理由,匆匆告別Shaw,踏出宿舍大門。Shaw的出現與冬天早晨的冷風讓他稍微醒了點腦,Erik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一邊數著路上的石板、一邊擔心若是今天當班的人根本不是Charles,豈不顯得自己很愚蠢。於是就在Erik猶豫著要不要回頭、或是乾脆繞路到學校去的複雜心思中,那間小咖啡店一如往常映入他的視線。
令他驚喜的是,在收銀機旁忙碌的身影還是Charles,看來Raven的考試期還沒結束。
Erik深吸一口氣,抹抹臉讓自己看起來別這麼像睡眠不足或熬夜成性的糟糕樣子,提著不知道為什麼該提起的勇氣走向那陣咖啡香。他運氣很好,走近小攤子時上一位客人正領了咖啡離開,後頭沒人排隊,Erik忍不住吞了下口水。Charles 正好抬起頭,和Erik四目相接,但就在Erik 想打招呼時,他便飛快地瞥開視線。
「需要什麼?」他問Erik。
Erik心頭一驚,Charles 的聲音聽起來不冷不熱,和昨日相比卻冷淡不少;但他隨即轉念想到,說不定Charles根本沒記住自己,只當Erik是來來往往的客人其中一人。
Erik沒來由地感到不是滋味。他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熱美式,看著Charles中規中矩打了單、收下Erik付的銅板,轉身操作咖啡機;直到他將發燙的紙杯交給Erik,兩人之間都是蔓延的沉默。
「呃……那個,」Erik抓著咖啡紙杯,還是決定開口:「昨天謝謝你的貝果。」
他這番話成功引起Charles 注意,那雙藍眼睛再次直視Erik,但卻沒有出現Erik預料中的反應。
「噢,那個啊……」Charles看起來不太自在地摸了下後頸:「不客氣。」
事有蹊蹺。Erik 瞇起眼,他擔心會不會Charles 擅自送東西的行為惹上了點麻煩,沒道理才過一天Charles會整個人態度丕變。但他還沒機會追問清楚,Charles的注意力便轉移到後頭上門的客人身上了。
Erik只好帶著滿腹疑惑離去。
※ ※ ※
天氣很好,但考試讓人煩躁不已。
Raven一邊寫著題目,一邊忍不住想抬頭要Charles別再憂心忡忡地盯著手機看,雖然她能理解Charles的舉動——誰還能比她更了解眼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義兄——但Charles那副忍不住想撥電話或傳簡訊、卻不得不忍下的委屈模樣著實令Raven煩躁不已。
「夠了,Charles。」最後Raven受不了地開口:「拜託你別像個老媽子一樣擔心,Wesley是你兄弟!雙胞胎兄弟!你會的他沒道理不會!」
「很難說,Raven。」Charles顯得特別憂鬱:「Wes說他從中學以來一直沒正確分辨過動植物的細胞剖面圖。」
「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去念數學了。」Raven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不過就是打打收銀機、按幾下咖啡機的按鈕,就能打發客人的工作,你做得來、Wesley也不會有問題。你太擔心他了。」
「我怎麼能不擔心他。」Charles嘆氣:「他比較怕生,我告訴過他不用勉強自己去做這種必須接觸陌生人的打工⋯⋯」
「你總不能保護他一輩子,況且他才不是怕生,他是怕事。」Raven趕在Charles開口反駁自己前將寫完的題目交給他,成功堵上義兄的嘴。她為了考試只好暫停打工,Wesley堅持要和Charles一起分攤Raven的班,Raven當然舉雙手同意,這樣Charles就能空出時間為自己做考前預習。Wesley那個怕事怕麻煩的鄉愿,只有事關Charles的時候才拿得出一點幹勁。
而這件事顯然只有Charles看不明白。
Raven這天的班是早班,通常早晨的人潮過後,她會和來接班的大嬸聊上幾句話,換下制服回學校上課。他們和Wesley約好,代完班在附近的星巴克會合,一起送Raven去教室。Raven的試題看來有效分散了Charles的注意力,至少讓他不再一直盯著時間以及毫無動靜的手機。
Charles暫時專心批改Raven的答題去了,Raven一時無聊,索性取出自己的手機,打算把握時間玩個一局寶石方塊。螢幕解鎖後,新訊息的提示早一步搶在寶石方塊之前跳出,發信者是Wesley。
Raven挑眉,不動聲色地瞥了Charles一眼後若無其事地打開訊息。
『有個很像鯊魚的德國男人。他好像想找Charles。』
『很像鯊魚是什麼意思?』Raven回覆給Wesley。
『Charles昨天似乎送了他什麼,他向我道謝。』Wesley的回應很快地傳送回來。
『所以鯊魚把你誤認成Charles?這不稀奇,陌生人很難分辨你們。』
『他對Charles肯定有意思。不爽。』
Raven無言地看著Wesley的訊息,決定還是別理這傢伙了。Charles剛好改完Raven的答案,抬頭看見她捧著手機略感不悅。
「認真點。」
「是Wesley。」Raven無辜地回答:「他說他換好衣服了,等等過來。」
Charles「噢」了聲,態度明顯和緩下來:「他還說了什麼?」
要不是Charles謹遵紳士本份,Raven相信他會搶過自己的手機觀看Wesley的簡訊,幸好她的哥哥不至於如此無禮。Raven決定輕輕帶過Wesley幼稚的吃醋行為。
「他還能說什麼?」Raven裝傻。
「工作情況什麼的。」Charles回答她,語氣難掩期待:「有嗎?」
「很可惜,沒有。」Raven撇撇嘴:「反正他要過來了,你為什麼不親自問問他?」
Raven只是想敷衍Charles對弟弟無止盡的關懷,沒想到Charles認為她的建議完全是個好點子。算了,至少Charles不再追著她問,Raven突然非常感激Charles為她講解普通生物學或是其他天書般的學科、並且暫時不討論Wesley的各種瑣事。
Wesley沒讓兄妹倆等太久,他背著昂貴卻俗氣的後背包,臉色不善地出現在星巴克門口,張望一會後往角落的Charles與Raven走去。Wesley心血來潮時可以打扮得品味而氣質,不過大部份時間他就是這副蹧蹋自己外表的樣子,不算邋遢,就是隨便,和樸素卻永遠維持最佳狀態的Charles截然不同。
「Wesley。」Charles殷勤地拉過一張椅子給雙胞胎弟弟:「打工如何?還順利嗎?」
嘿,你還沒解完這道題目。Raven喝起自己的拿鐵,在心裡小小抗議。
「還好。」Wesley不冷不熱地回答,非常順手地拿起Charles那杯熱美式,就著杯口直接喝下:「你的咖啡都涼了。」
「點一杯新的給你?」
「不用了,聞咖啡味聞了整個早上真是惡夢。」Wesley毫不猶豫地拒絕Charles的好意。
「我要去點星冰樂。」Raven唰地站起身,用逃離粉紅泡泡的速度衝向櫃台,身後是Charles擔憂地喊著一早喝冰飲料對身體不好的叮嚀。誰管他,Raven憤恨地掏出鈔票點餐,希望Charles還記得要解完自己的考卷。
※ ※ ※
Raven不太確定Charles和Wesley之間怎麼看待手足,她是Charles繼父收養的小孩,抵達這個富裕卻寂靜的家庭時,Wesley已經被送走了。她知道Wesley的存在,Charles的房間放滿他們雙胞胎兄弟的合照,但Wesley被送走的原因,Raven一直問不出口,直到他們都上了大學,搬離那棟城堡般的家,Charles聯繫到Wesley也來了紐約,他們兄弟才又聚首。Charles和Wesley久違重逢時,Wesley一邊扯著襯衫抱怨Charles為什麼選一間彆扭的高級餐廳、一邊友好又疏遠地和Raven打招呼,Raven看著兄弟倆之間的互動,他們之間氣氛融洽得彷彿分離的十幾年歲月都不存在,讓Raven完全失去打探Wesley離家原因的機會。
好奇心先放一邊,Raven覺得,其實只要Charles過得開心就好了。對她來說,Charles是哥哥,但Wesley可以是從頭開始認識的朋友。於是當Wesley主動商請Raven協助他搬家時,Raven沒想太多就答應了。
Charles一直想說服Wesley搬來與他們兄妹合住,Wesley從來沒答應,依舊住在學校宿舍直到退宿;Wesley向Raven坦白他申請到了一個私人獎學生,包含免費提供在學期間的私人宿舍,他也打算搬過去。Raven想,Charles如果得知Wesley搬出宿舍的消息,他鐵定會想辦法遊說Wesley住進他和Raven合租的公寓。說真的,連Raven都覺得那煩死了,於是她毫不猶豫答應Wesley的請託。
Wesley的新家離學校不遠,是一棟普通而不起眼的公寓。房東事先給了Wesley鑰匙,他站在石板階梯上開門,側身讓Raven先進屋。公寓內部打理得相當整潔,有個公用的客廳與廚房,二樓以上的房間分成數間衛浴獨立的套房,有絕佳的隱私空間。
「你根本沒什麼東西要搬。」Raven看著Wesley房間裡兩個箱子,那是Wesley全部的家當:「要我來做什麼?」
「唔,至少Charles知道我沒找他但有找妳的話,他就不會念太多?」
Raven白了他一眼。
「別理Charles不就好了,他是你哥,不是你媽。」她說道。
「隨便妳說。」Wesley聳肩。
「嘿,」Raven感到不滿,聲音也稍微大了些:「你到底怎麼了?我不像濫好人Charles還會讀心,你不說的話我要走了。」
Wesley縮了縮肩膀。Raven當然沒漏掉他這麼細微的動作,同時她也突然領悟到Charles與Wesley有多麼不同——Charles絕對不會出現如此沒自信的舉動。
「好吧。」Wesley隨意將幾件T恤丟到床上:「我本來找了Cathy,但她說要打工不能來。」
「Cathy?」Raven問道。
「我女朋友。」
「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當然,Charles也不知道。」Wesley說:「我們是在上一個打工認識的,交往了三年,不過最近我覺得她可能劈腿了。」
「為什麼?因為她不肯陪你搬家嗎?」
「我偷看她簡訊的時候看到別的男人和她調情。」
「這不叫可能劈腿,根本已經變心了吧。」Raven感到不可思議:「而且你居然偷看女朋友的手機。」
「她也看過我的,禮尚往來而已。」Wesley聳肩。
「那你打算怎麼辦?和她分手?」
「⋯⋯我不知道。」
Raven感到更不可思議了。
「所以你想挽回她嗎?你這麼愛她?」
「不。」Wesley搖頭:「當初是她倒追我,我是不討厭她,不過還沒到不能接受分手的地步。」
「那你在猶豫什麼?」
「她還不知道我看了她的簡訊。」Wesley皺了下眉頭:「突然和她說分手太奇怪了,我們之間並沒有冷淡到隨時可以分手的程度。」
「Wesley。」Raven幾乎咬牙切齒:「她跟別的男人搞曖昧,她劈腿了!然後你居然還在考慮氣氛?分手就分手需要什麼氣氛?」
「⋯⋯我覺得做人還是留一線比較好。」
濫好人!Raven忍不住想著這傢伙真的是Charles的親兄弟。
「等等。」她瞇起眼:「你該不會要我幫忙想分手的藉口?我可不幹⋯⋯不!就算你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幹!」
「嘖。」Wesley瞬間收起求助的無辜表情。
「這招拿去對付Charles的粉絲們還有點用處,從小看到大我已經免疫了。」Raven鄙視地看著他。
「算了,反正也沒期待過妳。」Wesley淡淡說著,拆開最後一個紙箱,他寒酸的搬家就這麼結束了:「不過我還是會請妳一杯咖啡作為感謝。」
「星冰樂。」Raven說得毫不客氣。她可受夠咖啡了。
Erik不知道該如何放鬆臉部肌肉,在他走進最後一科考試的教室、卻迎面撞見那位讓他心心念念的咖啡店代班店員時。
Charles正好在白板上寫完考試時間,一轉身便看見愣在當場的Erik;他對Erik露出一個驚訝但友好的微笑,考試開始的鈴聲隨即響起,Erik被其他監考員催促入座,失去打招呼的機會。
這堂課是選修的普通心理學,Erik對心理學興趣不大、純粹為了學分而來,大半個學期都沒見過Charles,該不會他是開課教授的指導學生?Erik盯著考卷卻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不遠處的Charles。考試間他無法向Charles搭話,若Charles待不到考試結束便離開怎麼辦?
但直到響起結束的鈴聲,Charles還是好好坐在講台上。周圍的人都在監考員提醒下交了考卷,唯獨Erik刻意放慢速度,排在交卷隊伍最後頭。
幸好Charles沒提前離開,他似乎負責點收考卷,一張一張核對交卷者的姓名。最後Erik緊張地遞出自己的考卷時,Charles給了他一個微笑。
「又見面了。」
Erik點點頭,腦袋一片空白。
「呃……你是這門課的助教?」他試圖尋找話題。
「我去年是這位教授的學生沒錯,不過我今天只是來代班。」Charles朝他眨眼:「負責這門課的助教急性腸胃炎,願上帝保佑他。」
「原來如此。」Erik吶吶地回應。就在他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時,Charles的親切與積極解救了他。
「我記得你叫Erik,對吧?噢,看來我沒記錯。」Charles看了一眼Erik寫在試卷上的名字,語帶詼諧:「如果不介意,待會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當然不介意!Erik報以一個同樣親切的笑容,天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掩飾住內心的狂喜,就算Charles只是買杯路邊攤子的咖啡都像單品咖啡那般美味——事實上,Charles的確只是買了兩杯路邊攤咖啡,就是他們前幾天第一次見面那個攤子。
讓人意外的是,這天下午是Raven當班。少女看見一前一後走來的兩個男人不禁愣住。
「所以你就是鯊魚?」他問Erik。
「什麼?」Erik皺眉,摸不清Raven沒頭沒腦的問題。
「不,沒什麼。」Raven默默打開咖啡機:「我只是很意外你會和我哥一起出現。別誤會,Charles,我和這人只是曾經上同一門課的同學,我和Hank即使遠距離依舊好得很。」
「我沒誤會啊?」Charles疑惑地看著妹妹。
「那很好。」Raven哼了一聲,轉向Erik:「說吧,你要請我哥喝什麼?不過我們這裡最貴也就是普通到不行的拿鐵,如果想展現你的誠意,其實不是個好選擇。」
「兩杯拿鐵。」Charles掏出一張鈔票:「而且是我要請他。」
「不,不行。我請你吧。」Erik也跟著掏出錢包。
Raven懶得再理他們,傻子都看得出來Erik對自己哥哥有意思,而Charles雖然是個濫好人,這氣氛看起來他對Erik絕對也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至少外貌方面Erik非常及格。等到咖啡裝好,兩人還是爭奪著付費,Raven索性兩張鈔票都收下然後各自找零。
「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擋路,去喝你們的咖啡吧。」她揮揮手,作勢打發Charles和Erik離開。
Charles倒也不覺得尷尬,他笑了兩聲,拿起咖啡拉著Erik便離開了,隨意在附近的公園找張椅子坐下後將Erik那杯遞過去。看起來寒酸,Erik倒是一點也不介意。
「剛剛Raven說你們是同學?」Charles問道。
「唔⋯⋯算是吧。我們一年前一起修過一堂通識美術課,後來發現她就在那家咖啡店打工。我偶爾早起的時候會到那邊買早餐。」
Charles邊聽邊點頭,他的視線沒離開過Erik,彷彿Erik說的是什麼絕頂有趣的話題。
「雖然我當時說要追我妹妹必須先過我這關——當然是開玩笑的——不過Raven已經有男朋友囉。」Charles一派輕鬆說道:「所以如果你對她有意思,早點死心比較好。」
「不,我從來沒對她有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Erik皺眉。
「因為我必須做個確認。況且Raven的男朋友是個不錯的傢伙,他們現在是遠距離,身為哥哥有義務幫忙盯著任何心懷不軌接近妹妹的投機份子。」Charles回答得認真。
「我只是個認識她的人,其他什麼也不是。」Erik亦正色回答:「當然也沒想過破壞他們的感情。」
「是嗎?」Charles瞇起眼:「你發誓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發誓。」
「但我要怎麼相信你?」
Erik突然覺得Charles或許是個非常難搞的傢伙。不過就算是咄咄逼人的口氣都不顯得討人厭。
「嗯⋯⋯如果我說我對女人沒興趣,這有說服力嗎?」Erik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有,我的朋友。」Charles笑了:「老實說,你真不該接受這杯咖啡,這會讓我誤會你對我有意思。」
Erik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試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