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ldhood sweetheart (上)
下午五點,C.C.在連隊收發室下班前收到一封通知,封口的蠟印表示這是一封由潘德莫尼發出的信件。C.C.苦笑,不知道拆是不拆,跟據她的經驗,潘德莫尼來的信沒什麼好消息,大部分都是指責C.C.在裝備上胡亂設計,毫不考慮實際製作成本之類的小事。
她盯著信封看了十分鐘。艾茵推開窗戶跳進室內時,抬頭便看到C.C.瞪著信封、卻顯然神遊四處的表情。她無奈地在C.C.膝蓋上落爪,C.C.這才回神。
「唉呀,是艾茵啊,哈哈哈……妳什麼時候回來的?今天有找到關於寶珠的線索嗎?」C.C.抓起貓外表的艾茵,忍不住蹭了幾下,就像抱著寵物。對於C.C.連珠砲的問題與過度親暱的舉動,艾茵感到困擾的低鳴幾聲,獸化狀態的她沒辦法和人類溝通,而C.C.總是把她當寵物般玩弄,即使無奈也習慣了。
「抱歉抱歉,我忘記妳這樣子沒辦法說話了。晚上再好好問妳。」C.C.放鬆抓著艾茵的力道:「今天有看到弗雷特里西先生吧?怎麼樣怎麼樣?有好好和他打招呼嗎?哇——獸耳少女的戀愛——」
不是說晚上再問嗎?艾茵無言地看著總是莫名陷入亢奮情緒中的C.C.,又羞又窘地漲紅臉,貓爪忍不住朝C.C.額頭搧去。
三個月前,她在洛斐恩與C.C.的協助下順利落腳連隊,繼續她尋找寶珠的任務。C.C.看到變回人形的艾茵時相當驚訝,但很快地便掌握狀況並答應協助艾茵,讓貓化的艾茵在白天也能以寵物的身分和她四處移動。艾茵原本擔心自己跟著會不會造成C.C.人際上的困擾,C.C.卻開朗表示「反正我在大家眼裡早就是個奇怪的傢伙了,帶隻寵物沒人會在意啦」, 大方帶著她到處行動。雖然探查進度另人沮喪,還是比呆坐房間裡、只能趁夜晚變回原形時行動好多了。
艾茵沒想到的是,她會再遇到那位黑色貢多拉來襲時救了自己的男人。她向C.C.打聽弗雷特里西的事,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和身分,C.C.好奇追問艾茵對這位連隊教官感興趣的理由,艾茵拗不過她,只好全盤托出。
「所以說、所以說、」C.C.興奮地說道:「妳對弗雷特里西先生一見鍾情囉?哇啊!好浪漫!陷入危險的少女與伸出援手的帥氣軍人、戀情的新芽——」
「才不是——!」艾茵紅著臉否認:「他、他和那群奪走寶珠的黑色貢多拉戰士一起行動啊,我才不會……」
艾茵的語尾漸弱,弗雷特里西的出現讓她確認黑色貢多拉就是連隊的操控艇,奪走寶珠的人,想必也是連隊聖騎士。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會,艾茵感到五味雜陳,心情各種心情交錯,複雜得難以明說。
C.C.收起笑容。她拍拍艾茵,少女沮喪得貓耳都垂下了。
「連隊的任務是消滅渦,唯一的手段是取走核心,阻斷渦的能量來源。也許戰士們穿越渦時不小心闖進妳的家鄉,將妳們的寶珠誤認為渦的核心了。」C.C.說道:「往好處想,寶珠是被連隊帶走的,也就是說它的確在這個世界,接下來只要努力打聽寶珠下落、想辦法帶它回去就可以了!……啊,雖然可能不會很順利啦……」
C.C.元氣地說著,隨即發現自己似乎說得太樂觀而洩氣。艾茵忍不住笑了。
「謝謝妳。可是寶珠會在哪裡呢……」艾茵苦惱地說道。
「連隊對外宣稱渦的核心會就地破壞,實際上會盡量完整保留起來,帶回基地。既然寶珠有可能被誤認為渦的核心,他一定被保管在連隊的某個地方。」C.C.思索著:「畢竟渦的組成與出現原因充滿謎團,核心大部分又充滿渾沌元素,具有無可取代的研究價值。啊,說不定羅索會知道什麼。」
「羅索?」艾茵疑惑問道:「那個紅色頭髮、戴著護目鏡的工程師?」
「沒錯沒錯,就是他!」C.C.說:「不過……真不想去問他啊……」
艾茵對羅索有點印象。工程師大約兩三天會有個研究會議,不論任何部門的工程師都必須出席,其中便屬羅索最搶眼,不只是他的外表,毫不留情的口氣也是羅索顯眼的原因。C.C.似乎不太會應付他,每次遠遠看見羅索就緊張地躲開。
「但他又是連隊唯一一個研究渾沌元素的工程師……哇——怎麼辦——」
「沒關係,我們先從別的地方調查吧?」艾茵慌張地安撫C.C.:「也許有什麼……保存核心的倉庫之類的地方?連隊應該帶回不少核心了吧?找到寶珠時偷偷拿走應該不會被發現?」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說到這個,雖然我是裝備部門的工程師,本來就和研究部門沒有關係,但連隊裡的區分比潘德莫尼還嚴格呢。」C.C.說:「各個部門之間幾乎沒有交流,幾天一次的研究會議也只是形式上的進度報告會議,在潘德莫尼時大家還會熱絡交換研究心得啊。也許連隊比較接近實戰場,氣氛緊張的關係吧。」
艾茵對C.C.的發言一知半解,她對C.C.的工作環境毫無概念,聽不出任何端倪。話鋒一轉,C.C.開朗地承諾會繼續協助艾茵尋找寶珠,也會想辦法問看看研究部門的人。C.C.總是充滿活力,雖然性格稍嫌自卑,和她同處一室時卻很容易感染開心的情緒。
大母將艾茵送到這個世界後,她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展開尋找寶珠的行動,吃足苦頭,第一個伸出援手的是洛斐恩,但直到抵達連隊、隨著C.C.一同出入,艾茵才漸漸找回笑容。
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尋找寶珠的進度毫無進展,艾茵感到焦急但也沒有辦法。C.C.嘗試詢問研究部門也吃了閉門羹。都做到這份上了,艾茵不想半途而廢,她在白天利用貓化的外型,四處探查連隊的開放空間。這天她也一如往常出門,趕在天黑前返回C.C.房間時,就看到C.C.直瞪著桌面上的信封。
終於等到日落時分,艾茵變回原形,陪著C.C.拆開信件。C.C.戰戰兢兢地展信閱讀,結果內容只是通知C.C.返回潘德莫尼報告工作,行文公事公辦。
這個報告是例行公事,避免影響連隊工作進度,通常都由潘德莫尼隨機通知一位工程師進行簡單的報告,但那也意味著至少得離開連隊三到四天時間。工程師多半不喜歡地上的生活,能短暫回潘德莫尼的機會自然求之不得。
「什麼啊,只是要我回去報告啊。」C.C.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得哭喪一張臉。
「回去?回去哪裡?」艾茵不解問道,她看不懂信裡的文字,對C.C.誇張的情緒起伏感到困惑。
「回去潘德莫尼……啊,艾茵不知道吧,潘德莫尼是工程師建造的浮空都市,連隊大部分工程師都是那邊派過來的,當然我也是。」C.C.解釋。
「浮空都市是指浮在空中的都市嗎?」艾茵驚訝地問。
「沒錯,為了躲避渦的災害而升空的都市。」C.C.點頭:「多虧潘德莫尼升空避開了渦的危害,黃金時代的技術才沒有完全失傳。現在因為渦造成的損害使地上一片混亂,比起來潘德莫尼和平多了。」
「那不是很好嗎?妳看起來不太想回去呢。」艾茵說。
「因為每次回去都會被罵啊——」C.C.抱頭慘叫。
再怎麼不情願,身為工程師仍是得聽從上級機關的命令,C.C.收拾好行李,趁艾茵貓化時先斬後奏帶她去找弗雷特里西,拜託他代為照顧艾茵幾天。弗雷特里西爽朗地答應了,反而是被C.C.硬塞進他懷裡的艾茵鬧著彆扭、不肯配合。
「艾茵今天有點活潑啊。」弗雷特里西苦笑,雙手牢牢抱著不斷掙扎的艾茵。
「真是的。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別給弗雷特里西先生添麻煩喔!」C.C.對艾茵說道,她尷尬地笑了兩聲,無視艾茵手腳並用的抗議。
不管C.C.多麼天真浪漫,還是能理解艾茵的立場,她不可能長留這個世界,她在這裡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家鄉也會漸漸被妖蛆啃食得一點不剩。異世界獸人少女在這裡的戀愛註定無疾而終。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把握機會和他相處吧,艾茵!C.C.擠眉弄眼地暗示艾茵她這麼做的理由,但艾茵顯然沒領情,哼地一聲撇頭不理C.C.。
「哈哈……那這幾天就麻煩你了,弗雷特里西先生。」
C.C.向兩人道別,領著潘德莫尼給的機票返回那座天空都市。地面因為渦的破壞,還能運轉的機場所剩不多了,導致連隊專用的起降場擠滿一般民眾。每個人都想遠離地面的危險,取得導都入境許可的人卻少之又少。
C.C.出示自己的身份卡片與潘德莫尼發放的通行證,很快便取得上機許可。她再怎麼遲鈍也注意到了周圍的關注視線,帶著羨慕、或是帶著嫉妒。
「不好意思、請問……」C.C.舉手喚回辦事員:「我聽說過各地機場都有留置的狀況,但是這裡的人數好多……沒辦法先疏散一部分的民眾嗎?比如孩子和他們的母親……」
「他們沒有通行許可,搭不上飛機的。」辦事員公事公辦地回應。
「這、這樣啊。」C.C.感到有點尷尬:「為什麼不發通行證呢?地上這麼不安全……」
辦事員也是潘德莫尼出身,外派到地上工作的事務員。他對C.C.的説法嗤之以鼻。
「潘德莫尼並沒有那麼多空間收容地上過去的人,您也不希望潘德莫尼變成地上人的難民營吧?」
「欸、可是……」
C.C.話還沒說完,辦事員便招手要下一位客人過來,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尷尬。從小在潘德莫尼長大,C.C.深知導都的排外性有多麼強烈,而潘德莫尼原本就是工程師為了避開渦才升空的空中都市,大部分導都民當然是不希望地上人湧入潘德莫尼瓜分資源吧。
C.C.對這情況心有餘力不足。再無奈也只能拋下擠在機場的人群,登機返回潘德莫尼。
她沒料到的是,在導都機場迎接自己的人是泰瑞爾。
「咦?為什麼你……」
「上頭要我來接妳。」泰瑞爾看起來也很無奈:「真是的,新計畫的儀器測試還沒做完,盡派這些毫無建設性的工作。」
「啊……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又不是妳的錯。」
C.C.還想說什麼,泰瑞爾冷淡地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C.C.連忙背起行李跟上泰瑞爾。
他們兩人是從幼兒園開始看著對方長大的,一般的說法是……青梅竹馬?不過C.C.從不如此認為。所謂的青梅竹馬應該是帶有互相信賴與穩定默契的關係,泰瑞爾和C.C.卻是認識二十幾年的陌生人。不、他們曾經有感情很好的時候,無憂無慮的幼兒時期是連午後的布丁點心都會分著吃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漸行漸遠呢?屆齡入學的泰瑞爾和她逐漸忙於課業,但C.C.並不認為課業壓力是主因,回想起來,似乎是泰瑞爾表現出明顯的競爭心態之後,他便主動疏遠C.C.了。
C.C.知道自己在潘德莫尼的評價,想必遠不如泰瑞爾吧。她對研究沒有什麼具建設性的想法,甚至對自己的人生也沒有什麼想法,潘德莫尼安排她做什麼,C.C.偶有抱怨、多半仍是老實接受並完成它。自己就是這麼懶散不求上進隨波逐流的無可救藥的人。而泰瑞爾一直致力在研究領域,不但擁有豐碩的研究成果、也比誰都熱愛研發新型機械,這樣的泰瑞爾不想接近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這麼一想,自從被派駐到連隊,C.C.和泰瑞爾就沒再見過面了。
泰瑞爾開了自己的車到機場,他放C.C.一個人滿頭汗地搬行李上車,C.C.還沒坐穩便踩下油門奔馳而去。果然在生氣。C.C.戰戰兢兢地想。
「安全帶。」態瑞爾突然開口。
「咦?啊、安全帶安全帶……」
「妳去地上這麼久,怎麼還是這麼冒失?」
「……這就叫做本性難移吧……」
泰瑞爾沒回話了,他專注在路況上,讓C.C.只能尷尬地笑了兩聲。天啊,為什麼上頭誰不派、偏偏派泰瑞爾來接自己呢?C.C.感到坐立難安。
不說話的沈悶空氣太糟糕了,機場離市區很遠,若是在電車上還能裝作只是坐在隔壁的陌生人,現下卻是兩人在車裡尷尬地沈默。C.C.左顧右盼,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打破僵局。
泰瑞爾卻出乎意料地開口。
「妳在地上過得不錯。」
「欸?嗯……還可以吧……」C.C.反問:「你呢?」
「老樣子,只是當上了兵裝部第二室室長。」
「室長!我、我沒聽說!」C.C.驚喜地說:「什麼時候的事?唉呀不對我應該先道賀……恭喜你榮升……咦?是這麼說的嗎?」
「沒什麼好恭喜的,原本的室長死了,論職等剛好輪到我升遷。」對比C.C.的反應,身為當事人的泰瑞爾倒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那老頭已經死一年了。我記得研究月報有刊登訃聞,妳沒看到嗎?」
「沒有……」C.C.吶吶說著:「呃、其實我沒在看月報……」
「我想也是。」泰瑞爾說:「妳在地上的研究設計也有被刊登在月報上,偶爾也看一下吧。」
「什麼!我的東西也……!」C.C.驚愕:「唉……不過應該都是不太好聽的話吧。這樣的話不看也好……」
C.C.知道自己難以持續專注一件工作,但設計圖總是耗費她過多時間,讓她時常畫出自己也看不懂的設計。的確有幾件作品獲得賞識,C.C.總想著那只是運氣好,大部份時間她總是被斥責畫了些亂七八糟又不堪用的設計。
前往連隊任職前設計的武器也沒投入實戰。那一次找了不少工程師設計武器,美其名為挑選成績最好的加入連隊,但大家心知肚明C.C.是內定名單,更可以說,沒人想去的職位根本和放逐沒什麼不同。因此不管C.C.在測驗時交出什麼作品,她終究得到地上接手父親的工作。
那時設計的武器沒投入實戰也代表上頭根本不認為那是個實用的設計吧。即使在連隊做了不少工作,大部份是舊型武器的改良,提出新構想時常被工班駁回。畢竟實際製作武器的是工班,C.C.即使在量產技術上也有想法,最後仍是擔心加重工班的工作量而默默修改設計。或許自己在這方面就是沒有創新的天分。C.C.倒是看得很開,比起煩惱,她會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快樂一點。
然後又回到了得過且過的原點。果然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
「妳果然沒在看月報。」泰瑞爾說:「那老頭對妳的評價很高,好幾次說過打算調妳回來。雖然在我看來連隊那些武器設計都和垃圾一個樣子。」
「畢竟是實戰使用的武器,也要考量戰士們的操作習慣……」
「妳到底要謙虛到什麼時候?」泰瑞爾毫不留情地打斷C.C.的發言:「妳永遠沒搞清楚,是那些工班職員該配合你,而不是修改妳的設計配合他們。」
C.C.愣住,泰瑞爾從沒這麼對她說過話。不過的確是泰瑞爾的風格,他是備受期待的天才,指導員與前輩工程師也很欣賞他,站在他的立場絕對有資格這麼說話。但C.C.不認為自己也有那個份量這麼說話。
裝備開發是一整個部門的事,C.C.的父親如此教育女兒,再傑出的設計都必須以使用者角度做修正並尊重工班的技術,才是一位優秀的裝備開發工程師。『因為我們都不是那個走在最前端引導進化的天才』,C.C.將父親的話記在心底。
C.C.莫名感到委屈,她不期待泰瑞爾恢復幼時的親熱,但泰瑞爾尖銳的態度著實不討喜。她攪著十指,想反駁泰瑞爾又怕泰瑞爾端出更凶狠的言詞。
車內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C.C.乾脆別過頭,死命盯著窗外飛逝的風景。這一切都糟透了。
TBC.
她盯著信封看了十分鐘。艾茵推開窗戶跳進室內時,抬頭便看到C.C.瞪著信封、卻顯然神遊四處的表情。她無奈地在C.C.膝蓋上落爪,C.C.這才回神。
「唉呀,是艾茵啊,哈哈哈……妳什麼時候回來的?今天有找到關於寶珠的線索嗎?」C.C.抓起貓外表的艾茵,忍不住蹭了幾下,就像抱著寵物。對於C.C.連珠砲的問題與過度親暱的舉動,艾茵感到困擾的低鳴幾聲,獸化狀態的她沒辦法和人類溝通,而C.C.總是把她當寵物般玩弄,即使無奈也習慣了。
「抱歉抱歉,我忘記妳這樣子沒辦法說話了。晚上再好好問妳。」C.C.放鬆抓著艾茵的力道:「今天有看到弗雷特里西先生吧?怎麼樣怎麼樣?有好好和他打招呼嗎?哇——獸耳少女的戀愛——」
不是說晚上再問嗎?艾茵無言地看著總是莫名陷入亢奮情緒中的C.C.,又羞又窘地漲紅臉,貓爪忍不住朝C.C.額頭搧去。
三個月前,她在洛斐恩與C.C.的協助下順利落腳連隊,繼續她尋找寶珠的任務。C.C.看到變回人形的艾茵時相當驚訝,但很快地便掌握狀況並答應協助艾茵,讓貓化的艾茵在白天也能以寵物的身分和她四處移動。艾茵原本擔心自己跟著會不會造成C.C.人際上的困擾,C.C.卻開朗表示「反正我在大家眼裡早就是個奇怪的傢伙了,帶隻寵物沒人會在意啦」, 大方帶著她到處行動。雖然探查進度另人沮喪,還是比呆坐房間裡、只能趁夜晚變回原形時行動好多了。
艾茵沒想到的是,她會再遇到那位黑色貢多拉來襲時救了自己的男人。她向C.C.打聽弗雷特里西的事,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和身分,C.C.好奇追問艾茵對這位連隊教官感興趣的理由,艾茵拗不過她,只好全盤托出。
「所以說、所以說、」C.C.興奮地說道:「妳對弗雷特里西先生一見鍾情囉?哇啊!好浪漫!陷入危險的少女與伸出援手的帥氣軍人、戀情的新芽——」
「才不是——!」艾茵紅著臉否認:「他、他和那群奪走寶珠的黑色貢多拉戰士一起行動啊,我才不會……」
艾茵的語尾漸弱,弗雷特里西的出現讓她確認黑色貢多拉就是連隊的操控艇,奪走寶珠的人,想必也是連隊聖騎士。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會,艾茵感到五味雜陳,心情各種心情交錯,複雜得難以明說。
C.C.收起笑容。她拍拍艾茵,少女沮喪得貓耳都垂下了。
「連隊的任務是消滅渦,唯一的手段是取走核心,阻斷渦的能量來源。也許戰士們穿越渦時不小心闖進妳的家鄉,將妳們的寶珠誤認為渦的核心了。」C.C.說道:「往好處想,寶珠是被連隊帶走的,也就是說它的確在這個世界,接下來只要努力打聽寶珠下落、想辦法帶它回去就可以了!……啊,雖然可能不會很順利啦……」
C.C.元氣地說著,隨即發現自己似乎說得太樂觀而洩氣。艾茵忍不住笑了。
「謝謝妳。可是寶珠會在哪裡呢……」艾茵苦惱地說道。
「連隊對外宣稱渦的核心會就地破壞,實際上會盡量完整保留起來,帶回基地。既然寶珠有可能被誤認為渦的核心,他一定被保管在連隊的某個地方。」C.C.思索著:「畢竟渦的組成與出現原因充滿謎團,核心大部分又充滿渾沌元素,具有無可取代的研究價值。啊,說不定羅索會知道什麼。」
「羅索?」艾茵疑惑問道:「那個紅色頭髮、戴著護目鏡的工程師?」
「沒錯沒錯,就是他!」C.C.說:「不過……真不想去問他啊……」
艾茵對羅索有點印象。工程師大約兩三天會有個研究會議,不論任何部門的工程師都必須出席,其中便屬羅索最搶眼,不只是他的外表,毫不留情的口氣也是羅索顯眼的原因。C.C.似乎不太會應付他,每次遠遠看見羅索就緊張地躲開。
「但他又是連隊唯一一個研究渾沌元素的工程師……哇——怎麼辦——」
「沒關係,我們先從別的地方調查吧?」艾茵慌張地安撫C.C.:「也許有什麼……保存核心的倉庫之類的地方?連隊應該帶回不少核心了吧?找到寶珠時偷偷拿走應該不會被發現?」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說到這個,雖然我是裝備部門的工程師,本來就和研究部門沒有關係,但連隊裡的區分比潘德莫尼還嚴格呢。」C.C.說:「各個部門之間幾乎沒有交流,幾天一次的研究會議也只是形式上的進度報告會議,在潘德莫尼時大家還會熱絡交換研究心得啊。也許連隊比較接近實戰場,氣氛緊張的關係吧。」
艾茵對C.C.的發言一知半解,她對C.C.的工作環境毫無概念,聽不出任何端倪。話鋒一轉,C.C.開朗地承諾會繼續協助艾茵尋找寶珠,也會想辦法問看看研究部門的人。C.C.總是充滿活力,雖然性格稍嫌自卑,和她同處一室時卻很容易感染開心的情緒。
大母將艾茵送到這個世界後,她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展開尋找寶珠的行動,吃足苦頭,第一個伸出援手的是洛斐恩,但直到抵達連隊、隨著C.C.一同出入,艾茵才漸漸找回笑容。
那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尋找寶珠的進度毫無進展,艾茵感到焦急但也沒有辦法。C.C.嘗試詢問研究部門也吃了閉門羹。都做到這份上了,艾茵不想半途而廢,她在白天利用貓化的外型,四處探查連隊的開放空間。這天她也一如往常出門,趕在天黑前返回C.C.房間時,就看到C.C.直瞪著桌面上的信封。
終於等到日落時分,艾茵變回原形,陪著C.C.拆開信件。C.C.戰戰兢兢地展信閱讀,結果內容只是通知C.C.返回潘德莫尼報告工作,行文公事公辦。
這個報告是例行公事,避免影響連隊工作進度,通常都由潘德莫尼隨機通知一位工程師進行簡單的報告,但那也意味著至少得離開連隊三到四天時間。工程師多半不喜歡地上的生活,能短暫回潘德莫尼的機會自然求之不得。
「什麼啊,只是要我回去報告啊。」C.C.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得哭喪一張臉。
「回去?回去哪裡?」艾茵不解問道,她看不懂信裡的文字,對C.C.誇張的情緒起伏感到困惑。
「回去潘德莫尼……啊,艾茵不知道吧,潘德莫尼是工程師建造的浮空都市,連隊大部分工程師都是那邊派過來的,當然我也是。」C.C.解釋。
「浮空都市是指浮在空中的都市嗎?」艾茵驚訝地問。
「沒錯,為了躲避渦的災害而升空的都市。」C.C.點頭:「多虧潘德莫尼升空避開了渦的危害,黃金時代的技術才沒有完全失傳。現在因為渦造成的損害使地上一片混亂,比起來潘德莫尼和平多了。」
「那不是很好嗎?妳看起來不太想回去呢。」艾茵說。
「因為每次回去都會被罵啊——」C.C.抱頭慘叫。
再怎麼不情願,身為工程師仍是得聽從上級機關的命令,C.C.收拾好行李,趁艾茵貓化時先斬後奏帶她去找弗雷特里西,拜託他代為照顧艾茵幾天。弗雷特里西爽朗地答應了,反而是被C.C.硬塞進他懷裡的艾茵鬧著彆扭、不肯配合。
「艾茵今天有點活潑啊。」弗雷特里西苦笑,雙手牢牢抱著不斷掙扎的艾茵。
「真是的。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別給弗雷特里西先生添麻煩喔!」C.C.對艾茵說道,她尷尬地笑了兩聲,無視艾茵手腳並用的抗議。
不管C.C.多麼天真浪漫,還是能理解艾茵的立場,她不可能長留這個世界,她在這裡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家鄉也會漸漸被妖蛆啃食得一點不剩。異世界獸人少女在這裡的戀愛註定無疾而終。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把握機會和他相處吧,艾茵!C.C.擠眉弄眼地暗示艾茵她這麼做的理由,但艾茵顯然沒領情,哼地一聲撇頭不理C.C.。
「哈哈……那這幾天就麻煩你了,弗雷特里西先生。」
C.C.向兩人道別,領著潘德莫尼給的機票返回那座天空都市。地面因為渦的破壞,還能運轉的機場所剩不多了,導致連隊專用的起降場擠滿一般民眾。每個人都想遠離地面的危險,取得導都入境許可的人卻少之又少。
C.C.出示自己的身份卡片與潘德莫尼發放的通行證,很快便取得上機許可。她再怎麼遲鈍也注意到了周圍的關注視線,帶著羨慕、或是帶著嫉妒。
「不好意思、請問……」C.C.舉手喚回辦事員:「我聽說過各地機場都有留置的狀況,但是這裡的人數好多……沒辦法先疏散一部分的民眾嗎?比如孩子和他們的母親……」
「他們沒有通行許可,搭不上飛機的。」辦事員公事公辦地回應。
「這、這樣啊。」C.C.感到有點尷尬:「為什麼不發通行證呢?地上這麼不安全……」
辦事員也是潘德莫尼出身,外派到地上工作的事務員。他對C.C.的説法嗤之以鼻。
「潘德莫尼並沒有那麼多空間收容地上過去的人,您也不希望潘德莫尼變成地上人的難民營吧?」
「欸、可是……」
C.C.話還沒說完,辦事員便招手要下一位客人過來,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尷尬。從小在潘德莫尼長大,C.C.深知導都的排外性有多麼強烈,而潘德莫尼原本就是工程師為了避開渦才升空的空中都市,大部分導都民當然是不希望地上人湧入潘德莫尼瓜分資源吧。
C.C.對這情況心有餘力不足。再無奈也只能拋下擠在機場的人群,登機返回潘德莫尼。
她沒料到的是,在導都機場迎接自己的人是泰瑞爾。
「咦?為什麼你……」
「上頭要我來接妳。」泰瑞爾看起來也很無奈:「真是的,新計畫的儀器測試還沒做完,盡派這些毫無建設性的工作。」
「啊……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又不是妳的錯。」
C.C.還想說什麼,泰瑞爾冷淡地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C.C.連忙背起行李跟上泰瑞爾。
他們兩人是從幼兒園開始看著對方長大的,一般的說法是……青梅竹馬?不過C.C.從不如此認為。所謂的青梅竹馬應該是帶有互相信賴與穩定默契的關係,泰瑞爾和C.C.卻是認識二十幾年的陌生人。不、他們曾經有感情很好的時候,無憂無慮的幼兒時期是連午後的布丁點心都會分著吃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漸行漸遠呢?屆齡入學的泰瑞爾和她逐漸忙於課業,但C.C.並不認為課業壓力是主因,回想起來,似乎是泰瑞爾表現出明顯的競爭心態之後,他便主動疏遠C.C.了。
C.C.知道自己在潘德莫尼的評價,想必遠不如泰瑞爾吧。她對研究沒有什麼具建設性的想法,甚至對自己的人生也沒有什麼想法,潘德莫尼安排她做什麼,C.C.偶有抱怨、多半仍是老實接受並完成它。自己就是這麼懶散不求上進隨波逐流的無可救藥的人。而泰瑞爾一直致力在研究領域,不但擁有豐碩的研究成果、也比誰都熱愛研發新型機械,這樣的泰瑞爾不想接近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這麼一想,自從被派駐到連隊,C.C.和泰瑞爾就沒再見過面了。
泰瑞爾開了自己的車到機場,他放C.C.一個人滿頭汗地搬行李上車,C.C.還沒坐穩便踩下油門奔馳而去。果然在生氣。C.C.戰戰兢兢地想。
「安全帶。」態瑞爾突然開口。
「咦?啊、安全帶安全帶……」
「妳去地上這麼久,怎麼還是這麼冒失?」
「……這就叫做本性難移吧……」
泰瑞爾沒回話了,他專注在路況上,讓C.C.只能尷尬地笑了兩聲。天啊,為什麼上頭誰不派、偏偏派泰瑞爾來接自己呢?C.C.感到坐立難安。
不說話的沈悶空氣太糟糕了,機場離市區很遠,若是在電車上還能裝作只是坐在隔壁的陌生人,現下卻是兩人在車裡尷尬地沈默。C.C.左顧右盼,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打破僵局。
泰瑞爾卻出乎意料地開口。
「妳在地上過得不錯。」
「欸?嗯……還可以吧……」C.C.反問:「你呢?」
「老樣子,只是當上了兵裝部第二室室長。」
「室長!我、我沒聽說!」C.C.驚喜地說:「什麼時候的事?唉呀不對我應該先道賀……恭喜你榮升……咦?是這麼說的嗎?」
「沒什麼好恭喜的,原本的室長死了,論職等剛好輪到我升遷。」對比C.C.的反應,身為當事人的泰瑞爾倒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那老頭已經死一年了。我記得研究月報有刊登訃聞,妳沒看到嗎?」
「沒有……」C.C.吶吶說著:「呃、其實我沒在看月報……」
「我想也是。」泰瑞爾說:「妳在地上的研究設計也有被刊登在月報上,偶爾也看一下吧。」
「什麼!我的東西也……!」C.C.驚愕:「唉……不過應該都是不太好聽的話吧。這樣的話不看也好……」
C.C.知道自己難以持續專注一件工作,但設計圖總是耗費她過多時間,讓她時常畫出自己也看不懂的設計。的確有幾件作品獲得賞識,C.C.總想著那只是運氣好,大部份時間她總是被斥責畫了些亂七八糟又不堪用的設計。
前往連隊任職前設計的武器也沒投入實戰。那一次找了不少工程師設計武器,美其名為挑選成績最好的加入連隊,但大家心知肚明C.C.是內定名單,更可以說,沒人想去的職位根本和放逐沒什麼不同。因此不管C.C.在測驗時交出什麼作品,她終究得到地上接手父親的工作。
那時設計的武器沒投入實戰也代表上頭根本不認為那是個實用的設計吧。即使在連隊做了不少工作,大部份是舊型武器的改良,提出新構想時常被工班駁回。畢竟實際製作武器的是工班,C.C.即使在量產技術上也有想法,最後仍是擔心加重工班的工作量而默默修改設計。或許自己在這方面就是沒有創新的天分。C.C.倒是看得很開,比起煩惱,她會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快樂一點。
然後又回到了得過且過的原點。果然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
「妳果然沒在看月報。」泰瑞爾說:「那老頭對妳的評價很高,好幾次說過打算調妳回來。雖然在我看來連隊那些武器設計都和垃圾一個樣子。」
「畢竟是實戰使用的武器,也要考量戰士們的操作習慣……」
「妳到底要謙虛到什麼時候?」泰瑞爾毫不留情地打斷C.C.的發言:「妳永遠沒搞清楚,是那些工班職員該配合你,而不是修改妳的設計配合他們。」
C.C.愣住,泰瑞爾從沒這麼對她說過話。不過的確是泰瑞爾的風格,他是備受期待的天才,指導員與前輩工程師也很欣賞他,站在他的立場絕對有資格這麼說話。但C.C.不認為自己也有那個份量這麼說話。
裝備開發是一整個部門的事,C.C.的父親如此教育女兒,再傑出的設計都必須以使用者角度做修正並尊重工班的技術,才是一位優秀的裝備開發工程師。『因為我們都不是那個走在最前端引導進化的天才』,C.C.將父親的話記在心底。
C.C.莫名感到委屈,她不期待泰瑞爾恢復幼時的親熱,但泰瑞爾尖銳的態度著實不討喜。她攪著十指,想反駁泰瑞爾又怕泰瑞爾端出更凶狠的言詞。
車內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C.C.乾脆別過頭,死命盯著窗外飛逝的風景。這一切都糟透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