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戰爭
*架空設定
今天的亞蘭有點古怪。
深海誠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盯著亞蘭只有髮尾幾縷金的特殊髮色出神。
因為誠拔群的身高,最後一排一直是他專屬的座位。亞蘭偶爾有點興致時會跑來最後一排窩在他身邊,不過一般來說他總是抱怨距離白板太遠看不清楚而選擇教室中間的位置。
這天也是一樣。
誠踏進教室時,亞蘭就已經坐在那兒了。雖然一直都很想過去亞蘭身邊,但想到也許會造成其他同學的困擾,誠猶豫後仍是打住腳步,在最後一排、他平常的位子落坐。
往亞蘭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只是低著頭專心看著手機螢幕;鐘聲響了,教授進來了,亞蘭只是隨便翻開講義和筆記,注意力完全沒離開過桌面上狹小的螢幕。
台上的教授念經一般無趣地講授犯罪心理學,一點也不在乎稀疏四散而坐的學生裡早就有幾位已經不敵睡意倒下了。
深海誠的注意力也迅速地離開教授轉往亞蘭身上。他出神地盯著亞蘭飛快敲打手機螢幕,然後盯著螢幕笑了一會,又繼續打字。
深海誠莫名在意起亞蘭究竟和誰在對話。明明這樁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
深海誠和亞蘭的關係要從誠剛上中學時說起。
那時候的誠並沒有現在這般高大。深海兄妹因為一些緣故讓亞蘭的家族收養了——正確來說是被亞蘭的姊姊亞莉亞收養——而搬到亞蘭家。那是座不得了的大宅邸,妹妹花音害怕地擰著哥哥的衣襬,即使亞莉亞再怎麼親切,兄妹倆都掩飾不了不安的表情。
他們在宅邸裡氣派的樓梯上遇到亞蘭。
亞蘭那時站在樓梯上,像是碰巧遇見帶著陌生小孩的姊姊、又像是一直等待在那邊的樣子。他帶著不信任的表情詢問亞莉亞身後的兄妹是誰,亞莉亞給他介紹了,但深海兄妹沒有得到亞蘭友善的回應。他只是冷冷地瞪了兄妹倆一眼,便推開誠,大步下樓。
亞莉亞笑了一下,安慰深海兄妹。她告訴他們,亞蘭是她唯一的弟弟,那時正在念高三,準備大學考試——亞莉亞也讓誠轉入了同一間中學。
後來誠和亞蘭成了親友。
感覺發生了很多事,但總之就是這麼自然的發展下去了。亞蘭順利考取直升的大學,校區和中學部只隔一條街。
誠印象中亞蘭一直沒什麼朋友,也沒參加社團,常常下課了就有人開車來接他回去——司機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叔,不怒而威,亞蘭說是哥哥給他請的保鑣,叫賈貝爾。誠總覺得賈貝爾並不喜歡自己,不過這是個題外話。亞莉亞就沒給深海兄妹請什麼保鑣司機,她總說大哥太寵亞蘭了。
亞蘭身邊說得上是朋友的人只有自己吧。
深海誠的確是這麼想的。
不過事實上,誠自己也沒什麼朋友。他將所有的重心放在學習以及妹妹身上,即便亞莉亞收養了他們兄妹,誠也早就打算成年後儘快獨立照顧妹妹,別給亞莉亞添太多麻煩。直到誠考取大學,在入學典禮上遇到小時候時常去打擾的天空寺家長子天空寺尊、尊又輾轉邀來以前常玩在一起的月村明里等人,誠才終於有種重拾人際圈的感覺。
他想著亞蘭也得拓展一下交友圈才好,便約了個飯局,把尊介紹給亞蘭認識。
但吃完飯隔天亞蘭來敲誠的房門。
「我討厭天空寺尊。」
「咦?」
「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他。」
亞蘭留下這句話就走了,留誠一個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之後不管他如何追問,就是問不到亞蘭討厭尊的原因。開學後亞蘭也去忙論文研究了,更找不到機會問他。
說起來,亞蘭倒也不是古怪,只是少爺脾氣讓他很難融入一般人,誠也搞不懂他究竟是不擅長還是不打算結交朋友。
還有一件更讓誠摸不著頭緒的事。
就是明明已經上研究所的亞蘭居然跑來和自己這個大一生修同一門課。
『這門課和我的論文有關係,我來複習一下。不行嗎?』
問了亞蘭也只得到這合理不合情的答案。而且亞蘭雖然不翹課但明顯心思都不在授課上,誠實在很難相信他是來複習的。不過算了,誠放棄思考。
下課鈴響了,在一片快速收拾離開的學生中,只有亞蘭還著迷地滑著手機。
深海誠在心裡嘆氣,也收拾好書本,拎著兩盒便當走向亞蘭。
「亞蘭,午飯要一起吃嗎?」
「哇!別突然嚇我好嗎?」
亞蘭嚇了一跳,反射動作關起手機螢幕。但誠還是在那不到一秒的瞬間看見亞蘭互相傳Line的對象了。暱稱欄寫著花音。
他挑了挑眉。
「要或不要?……今天的便當是花音做的。」誠晃了晃手上的便當盒。
「……花音做的?」亞蘭反問。
「……不然還會是誰做的?」
「既然是可愛的花音特地做的便當,那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亞蘭一派輕鬆地收起絲毫沒翻頁的講義及完全空白的筆記。
「賈貝爾今天沒給你做便當嗎?」
「我叫他別做了,吃得很膩。」亞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誠。
「飯店水準的便當只有你這麼嫌棄了。」誠再度嘆氣。
他看過幾次賈貝爾做的便當,不論菜色或擺盤都是高級飯店的水準,還以為亞蘭多請了一個廚師。
「吃膩也不能說嗎?」亞蘭不悅地回嘴:「我又沒讓他做這件事,反正他也只是幫哥哥監視我而已吧。」
「你哥哥監視你做什麼?」誠覺得無奈。
「誰知道,或許是想表現他可以控制我的優越感。」亞蘭聳肩。
亞蘭和兄長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到了有點險惡的狀態。不過誠可以確定賈貝爾是認真在照顧這個小少爺。
少爺脾氣真是難伺候。
但「花音做的便當」似乎很討亞蘭歡心,他一點也不在意平民便當裡看起來寒酸的菜色,愉快地解決掉便當。
說起來為什麼那時候下意識就和亞蘭說便當是花音做的呢?因為對亞蘭手機那一瞥不只看見花音名字,還看見情人節之類字眼的關係嗎?
不管如何,事到如今也不好說其實便當是誠自己做的了。
※
『妳哥哥說便當是妳做的。』
『才不是!真的是他做的喔!』
『那他幹嘛說是妳做的?』
『不知道?因為害羞嗎?』
『為什麼要害羞?』
『因為男生通常覺得下廚很難為情嘛。』
『賈貝爾也會下廚。』
『賈貝爾先生不能和哥哥相提並論喔。』
的確。亞蘭看著深海花音傳給自己的訊息,覺得她說的相當正確。
『那你交給哥哥了嗎?巧克力。』
『還沒。』
『咦?午休時間快結束了……』
『我們下午沒課。』
『但我要上課,沒辦法看著手機了……』
『……總之我今天會給他的。』
『嗯!要跟我說哥哥的反應喔!』
「你在和誰聊天?」
坐在亞蘭對面的誠終於忍不住發問。從吃完便當、亞蘭差使他去買咖啡、到他端著兩杯拿鐵回來,就看見亞蘭忘我地不斷敲打手機。
「嗯?和朋友聊天啊。」
「你居然有可以聊天的朋友?」
「喂,真失禮。」亞蘭佯裝不悅。
「是花音嗎?」誠也不想再和亞蘭打迷糊仗了,直接了當問出口。
「……你偷看我的手機?」亞蘭瞇起眼。
「……不小心的。」
啊,少爺要生氣了。誠看著亞蘭不斷打量自己的眼神以及微微發紅的臉頰,一瞬間覺得有點棘手。但轉念一想,自己的確不是故意窺探亞蘭的私人訊息,就又稍微理直氣壯起來。
但亞蘭卻又不太像在發脾氣。他放下手機,轉身在他那個俗氣但其實所費不貲的背包裡翻找什麼。
「亞蘭?」誠一頭霧水,想不透亞蘭的舉動。
「拿去!」
亞蘭花了點時間才翻出背包裡那個包裝有點粗糙的方盒,並毫不客氣地往誠懷裡丟,嚇得誠急忙伸手抱住盒子以免它就這麼滾落地面。
定睛一看,那是個打了蝴蝶結緞帶的禮物盒,外包裝紙是印刷粉紅色愛心的和紙,直角處還留著不太平整的痕跡與殘膠。很明顯是親手包裝的。
誠吸了口氣。是撲鼻而來的巧克力味。
「情人節巧克力?」他遲疑地詢問。
「不然是什麼?」亞蘭沒好氣地反問。
「我覺得你直接給花音比較好,不過我會轉交給她的。」誠點點頭,慎重地捧著手裡的巧克力。
「什麼?為什麼要給花音?」亞蘭皺眉。
「……你喜歡的人不是花音嗎?」誠一愣。
「你這蠢蛋!巧克力是給你的!」亞蘭這下是真的發脾氣了:「……等等,你以為我喜歡花音?剛剛騙我便當是花音做的也是因為你以為我喜歡她?你有什麼毛病?我喜歡的是你……不,我為什麼要跟你這笨蛋告白!巧克力還我!」
誠聽得一愣一愣,但亞蘭手才剛伸過來,他就反射性地護著巧克力不給亞蘭收回去。
「你剛剛說什麼?你怎麼知道便當是我做的?」
太驚嚇了,誠覺得有必要再確認一次亞蘭的話,但這似乎引起了反效果。
「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了!」
最後亞蘭沒能拿回巧克力,誠用身高優勢死守了那盒禮物。回家問過花音後才知道妹妹那天一早就向亞蘭通風報信自己做了便當,而她和亞蘭的Line其實是在討論送巧克力的時機。
「巧克力是亞蘭親手做的喔!我教他的!」花音炫耀似的如此表示。
「花音,妳什麼時候知道亞蘭他……」喜歡我。誠覺得說完整句話實在太彆扭了。
「是最近才知道的喔,因為亞蘭似乎很煩惱的樣子,就Line我討論該怎麼辦了。」花音的笑容天真無邪:「真是太好了,因為哥哥也喜歡亞蘭嘛。」
誠一陣臉紅。他實在沒勇氣問花音什麼時候發現他對亞蘭的好意。但作為紅娘,花音實在太稱職了。
剩下的問題只有如何安撫怒氣沖沖回家的亞蘭了,誠覺得頭痛,不過拿起手機點入他和亞蘭的Line對話視窗時,連他也沒發現自己掛上了笑容。
fin.